孟夕岚的话戳中了周佑宸的心。那个孩子,他和她始终都没有忘记。
孟夕岚虽然喝了酒,但她的心里一清二楚,她没有说胡话。
那种失去孩子的痛,他永远都不会懂……
周佑宸神情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岚儿,那件事是朕对不起你。”
他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的心结。
孟夕岚脸上的悲伤之色,越来越浓。
她背过身去,站在满地狼藉之中,忍住眼泪道:“皇上,今晚臣妾真的累了。”
她不需要他的安慰。
周佑宸沉默半响,方才决定起身离去。
“岚儿,朕希望咱们可以回到从前……”
他意味深长地一句话,却让孟夕岚心里一阵又一阵地难受。
从前……他以为从前的日子,她就真的快乐吗?每天不是担惊受怕,就是算计人心,何曾有半点轻松可言。
周佑宸大步流星的背影,重而有力的脚步声,一下连着一下地敲打着孟夕岚的心脏。
痛也痛过了,恼也恼过了,孟夕岚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毫无疑问,孟家对她失去了信心,而周佑宸对她的依赖也是与日俱减。不知从合适开始,她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又或是没那么重要了。
等皇上走后,竹露独自一人,走进大殿,收拾着那一地的碎片。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指尖轻巧躲避那些锋利的尖刺。
孟夕岚深呼一口气,看向她道:“竹露,这宫里宫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竹露闻言手上一顿,静静道:“娘娘,为了太子,不管您的心里多伤心多委屈,您都一定要忍耐!”
她虽然不知道主子的计划,但她知道,主子不会就这样败下阵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孟夕岚单手抚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叹息:“本宫不会低头的,本宫从不认输!”
内忧外患,一旦危机爆发,便是不可挽回之态。
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弄个清楚。
那就是七王爷周佑龙和威远侯之间,到底有没有牵扯和联系?
…
翌日一早,无忧过来向孟夕岚请安问候,却见母后的脸色憔悴,略显苍白,不禁微微一惊。
“母后,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无忧满脸担忧,孟夕岚却是轻轻摆手;“本宫无碍,你去照顾长生吧。”
无忧看着母后一脸烦忧地样子,连连点头:“是,无忧一定照顾好长生。长生的伤势已经好多了,母后不要担心。”
孟夕岚听见她这么说,安心一笑:“有你在,本宫自然放心。”
无忧默默退出大殿,迎面就见竹露带着低头不语的高福利正往这边过来。
高公公……她又见到他了。
“奴婢给郡主请安。”竹露微微屈膝,向她见礼。
她身后的高福利则是跪了下来,行了大礼:“奴才叩见郡主殿下。”
无忧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说话。
她很是担心母后,便问竹露道:“母后,她没事吧……”
竹露微微点头:“郡主不必担心,近来朝中出了不少事,让皇上和娘娘有些费神。”
她是宫里长大的花骨朵儿,没必要知道得太多,免得她伤心。
无忧闻言垂眸不语,她其实还想知道的更多。只是,竹露未必会肯开口了。
“这几天,还请郡主好生照看太子殿下。娘娘不放心别人,除了郡主。”
“……我明白。”
高福利看着欲言又止,最后安静离开的无忧,轻轻叹息:“郡主都长大了,不该和太子走得太近。”
竹露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要是太子喜欢的,都会在他的身边。”
此言一出,高福利眉心微动,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可是,他们堂姐弟,近亲中的近亲。
算了……眼下这种时候,这不是最重要事。
长生的手背,伤得并不重,只是暂时不能碰水,而且,三餐还要忌口。
早饭的时候,他嫌粥熬得太过清淡,没怎么吃就放下来了。
无忧回来的时候,太监们正在旁边劝着呢。
“殿下,您得多用点早膳,一会儿还得喝药呢。”
长生盯着手上缠着一层层的纱布,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
他想要把纱布解开,却被无忧阻止:“不可以。”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早膳,摇头道:“殿下明明不是小孩子了,为何还要耍孩子脾气。”
无忧坐了过去,抓过他的手仔细一看。
他的手背上还有透出来的血迹,一定是他乱动的缘故。
无忧抬起头来,嗔了他一眼:“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伤养好?”
长生知道她刚从慈宁宫回来,便问道:“母后如何?”
无忧不太擅长撒谎,只说:“母后那边有点事情。”
“什么事?”他已经好几天没跟随父亲上早朝了,心里有些着急。
“母后让你安心养伤,什么都别管。”
长生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无忧轻轻扯住他的袖子:“你还是别去了。母后让我好好看着你。”
长生闻言突地想笑:“你要看住我?”
她怎么能看得出他?又不是小时候了。
无忧见他笑了起来,便道:“你好好歇着吧。”
她把粥碗重新拿了过来,舀起一勺喂他。
长生迟疑一下,还是张嘴吃下。
小太监见状,微微心安,默默退到了一旁。
吃过早膳,长生说道:“我真想去孟府看看。”
他一直很担心,孟青云的伤势。其实,无忧的心里也很惦记他,只是现在出宫不方便,还是等等的好。
与此同时,在慈宁宫内,孟夕岚目光灼灼地看着高福利,沉吟片刻,才道:“你在京城的眼线,还有多少?”
高福利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娘娘,奴才的手下还有上百人。不过可以委以重任的人,不过三十余个。”
他在京城扎根多年,手下的人不少,但是忠心耿耿的不多。
“眼下,咱们主仆之间就不要计较以前的事了。本宫需要你派人去威远侯府打听消息,越快越好。”
高福利早有准备,但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奴才一定尽力而为。”
他这一句“尽力”足以让孟夕岚满意。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全心全意做事的人。
…
威远侯府
孟夕乔靠在床头,撑起身子,就这丫鬟的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药。
这汤药其苦无比,可她喝起来,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已经失去了味觉,吃什么都没味道。
丫鬟见她病恹恹的样子,便道:“夫人,您这样不是办法。您得赶紧好起来才行啊。”
二爷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听说,也没有歇在别处,可就是一直不露面。
“夫人,小少爷今儿晨起的时候,已经不咳嗽了!”
为了让主子高兴高兴,丫鬟说起了小少爷的事。
孟夕乔听了这话,眼睛里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微微坐直身子:“你把欢儿带过来。”
孟夕乔有两个儿子,大的十六岁,小的才八岁。
之前,两个孩子一直在生病,断断续续的,怎么都不见好。
长子年纪大,受些病痛,倒还无妨。只是小儿子只有八岁,每天从早上咳到晚上,让人心疼。
“夫人,二爷交代过了,等夫人的病好了,才能见到小少爷。”
孟夕乔眉心微蹙:“我现在就要见!”
她自己的孩子,为何见不得?
丫鬟端着药碗,好声好气地哄着。孟夕乔一把将药碗掀翻,伸手撑在床头道:“我要见我自己的儿子。”
丫鬟拿她没辙,只好去派人请了二爷。
二爷这几天都在书房休息,听了丫鬟说夫人有事,神情略显犹豫,但还是起身去了。
一进屋,迎面便是一股子汤药的味道。
文二爷蹙起眉头,用手帕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孟夕乔见他来了,掀开被子下床道:“二爷,让我见见欢儿。”
文二爷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身上还病着,不要过了病气给她。”
孟夕乔抓住他的手腕,紧紧用力道:“二爷,妾身没病,您知道的……”
她的身子一向很好的,偏偏上次不小心染上风寒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的。
文二爷伸手扶着她,让她站好:“你若是真为欢儿好,你就好好吃药。”
孟夕乔摇摇头:“不,这药里有问题,妾身明明没什么病,可自从喝了这些药,就变得越来越……”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眼前突地一阵头晕目眩。
文二爷不得不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将她抱回床上,舒服躺好。
孟夕乔有些晕晕的,手上仍轻扯着丈夫的衣袖。
见她面色苍白,嘴唇轻颤,似有话说。文二爷不由叹息摇头:“夫人,你嫁入文家这么多年,你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孟家要败了,你可知道?”
“父亲已经决定了,支持七王爷。一旦事成,皇权要变,天下要变,你们孟家也难免要受起牵连……你病着,糊里糊涂的也是好些,免得到时候你亲眼看见你家人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