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乔慧云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你姑姑素来最疼你,如今你长大了,以后你要做川儿的好兄长!”
孟青云重重点头。“儿子会好好守护他一辈子。”
长兄如父,他深知自己肩上的重量。
妹儿跟随母后来到偏殿,一进门,便是层层素白的帐子。
宝珠在前,撩起帘帐,轻声说道:“殿下似乎已经睡下了。”
孟夕岚执起妹儿的手,轻声提醒:“一会儿,你不要出声,也不要难过。你父皇他已经认不得人了。”
妹儿轻轻点头。母妃都告诉她了,父皇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不记得了。
偏殿内的家具,少得可怜,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榻,便只有一个实木的书桌,上面整齐有序的放着一些书本,还有两幅素净的山水画。
妹儿环顾四周,再看向侧身躺在榻上的父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匆匆上前两步,跪地给父皇磕头请安。“父皇,妹儿来看您了。”
孟夕岚见她低头哽咽,抚摸她的头道:“不要哭,你父皇现在过得很舒服,过得很安逸。”
这里比宫里更清净,也更自在。
妹儿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周佑宸突然幽幽转醒。
见他坐起身来,妹儿立刻转过身去,扑向他的怀里:“父皇……父皇……”
周佑宸怔了一下,低头看着哭泣不止的妹儿,神情困惑不解。
孟夕岚在旁,轻声安抚:“好了好了。”
妹儿哭了一阵,见父皇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忍住了啜泣:“父皇,您真的不认识我了?”
“岚儿……岚儿……”周佑宸张了张口,甚是缓慢地说出两个字来。
孟夕岚轻叹一声,幽幽道:“妹儿起来吧。你父皇需要休息……”
妹儿抹着眼泪,站了起来,随着宝珠一起退下。
周佑宸望着妹儿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肯转移视线。
到底是血肉至亲,他也许能感受得到吧。那孩子对他的思念和悲伤……
孟夕岚在他的身边坐下,见他还一直盯着门口看,便道:“妹儿是特意来看您的。她很惦记你,孩子长大了,也知道心疼人了。”
周佑宸听了她的话,转过头来,伸出手指指向门口的方向。
“她……”
孟夕岚用双手拢住他的手,握在掌心之中,轻轻暖着。
“她是你的女儿,今年都十岁了。”
周佑宸闻言默默弯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孟夕岚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周佑宸的身子缓缓向她靠近,他的额头轻轻贴着她的,整个人都紧挨着她的身体。
她的身子温暖又柔软,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去亲近。
孟夕岚抬眸看向他琥珀色的瞳仁,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此寒夜里,两人静静相拥,彼此温暖。
孟青云此行并不成功,虽然见到了姑姑,却未能将她劝说回来。
回京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来到皇上面前“负荆请罪”。
长生没有责备他道:“朕一早就料到了,母后之所以下定决心离开皇宫,就不会轻易回来。”
“母后的气色如何?父皇的身子又如何?”
孟青云照实以答:“娘娘气色尚佳,太上皇的病情也有所缓和,行宫一切有序,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操心的地方。”
长生点一点头:“好,那此番辛苦你了,朕知道母后安好,心里便踏实了。”
孟青云起身离开,却在门口见到了准备觐见皇上的焦长卿。
“焦大人!”
焦长卿对孟家和姑姑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人。所以,孟青云见了他,总是恭敬客气。
焦长卿见了他眸光微微一闪,立刻开口发问:“太后娘娘,可有回来的打算?”
孟青云闻言脸色微变:“暂时还没有。”
这句话一说出来,焦长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阴沉下来。
果然如此,就算是公主和孟青云一起也无法劝说娘娘回来。
孟夕岚啊孟夕岚,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今儿来此,正是为了询问太后归期,谁知,却又得到这样的答案!
焦长卿那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让孟青云很是在意。
他正欲开口发问,却见焦长卿转身就走。
“焦大人……”孟青云出言挽留,谁知,焦长卿却是对他置之不理。
孟青云追了几步,还是作罢。
他不是来见皇上的吗?为何又如此匆匆?
焦长卿一路大步流星,匆匆出了宫门。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选了一匹快马,三两随从,便出了城门。
焦长卿如此匆忙,不与任何人交代,自然只为孟夕岚。
他一心一意地等着她,可她却似乎已把京城的一切都忘到脑后了。
焦长卿一路快马加鞭,不过半天光景就到了西康山上。
孟夕岚正在窗边看书,周佑宸站在院中,一会儿抬头看雪,一会儿低头看她。
宝珠一路小跑着进来禀报:“娘娘,焦大人来了……”
孟夕岚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幽幽道:“他现在何处?”
宝珠气喘吁吁:“正在正殿门外。”
孟夕岚“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书,眸光微沉。“本宫这就去见他。”
孟青云走了才不过两天,焦长卿就这样来了。他的用意自不用说,肯定是来劝说她回去的。
不过,孟夕岚并不知道他是突然来此,居然连皇上都不知道。
看他风尘仆仆,孟夕岚眉心微动。
焦长卿的眉心已经皱成了“川”字,盯着孟夕岚的脸,仔细看了又看,目光幽幽。
“娘娘,半年不见,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师傅,你为何会来此?你也是来劝本宫回去的?”
孟夕岚屏退宝珠,只留自己独自与他说话。
“微臣不是来劝娘娘回去的,而是准备亲自带娘娘回去。”他的语气认真,一字一顿。
孟夕岚很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是随便来说说而已的。
“本宫现在还不想回去。”
焦长卿步步逼近:“娘娘放着京城,放着皇上不管不理,整日呆在这荒凉之地,陪着一个废物,是为了什么?”
废物……这两个字还真是刺耳啊。
他与她离得实在太近了,他说话时呼吸全然喷薄在孟夕岚的脸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的大胆了。
孟夕岚垂眸,后退一步道:“是本宫将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本宫不能弃他而去,更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她后退一步,焦长卿就上前一步:“娘娘别忘了,把太上皇变成废物的人,不是娘娘,而是微臣!”
孟夕岚抬眸看他,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看着他伸出了自己冰冷的手背。
他的手触摸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又往身前带了带。“娘娘,微臣的能耐,您是知道的。对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孟夕岚凝眸看他:“师傅,你不会也想要威胁本宫吧?”
焦长卿“呵呵”地笑出声来,继而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微臣为娘娘鞠躬尽瘁,只要娘娘一句话,微臣什么都愿意去做。过了这么多年了,微臣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娘娘的回报?”
回报?!
孟夕岚闻言身体稍稍一颤。
焦长卿从她的眼神看出了戒备之色,突然抱紧了她,他强劲的臂力,几乎让她窒息。
孟夕岚没有挣扎,只是静静道:“我感激你为本宫所做的一切!”
“我要的不是感激,我要的是你。”焦长卿钳住她的下巴,目光巡视着她细致的眉眼,压低声音道:“我等了你二十年,你不能再让我等下去了。”
在强烈的愤怒和冲动之下,他低头吻了她,双手环住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他吻着她,狠狠地压着她,吸吮着她颤抖的唇瓣,心火灼烧,满怀愤怒。
她放弃一切,陪着周佑宸呆在这深山之中,只把京城和自己全都抛之脑后。
他日日夜夜念着她,早已相思成疾,深入肺腑。
孟夕岚心跳如雷,耳中嗡嗡作响。
她瞪大双眸,看得却不是焦长卿疯狂的眉眼,而是他两鬓的白发。
那一年,他父亲重病辞世,焦长卿疯魔了好一阵子,才肯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从他擅取人心的时候,孟夕岚就知道他是危险的。然而,她还是离不开他!
二十年的风雨路,若是没有他,她早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孟夕岚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这一个吻过后,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焦长卿只是缓了一口气,便又吻了过来。
他贪恋地只辗转于她的双唇,似乎想要把这二十年来的空虚,全都一股脑地补回来
。
孟夕岚攥紧双拳,除了静静等待,再无他法。
她的脸色一片青白,目光幽幽,直直地盯着焦长卿的脸。
“你是想要做第二个褚静川吗?”
这冷冷的一句话,让焦长卿立刻停了下来。
他的抿唇看她,舌尖上满是她唇上的味道,淡淡的花香,令人着迷。
“太上皇也好,褚静川也好,他们都是背弃过娘娘的人!而微臣从未背叛过娘娘,以前是,现在是,往后更是。”
孟夕岚幽幽问道:“你方才说要的回报是什么?”
焦长卿缓缓后退,站定看她:“微臣要娘娘重回京城,重新执掌皇宫!娘娘,你是北燕朝的凤凰,凤凰归巢,此乃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