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海棠和顾岸并肩躺在床上。
顾岸暗示性地捏了捏林海棠的腰,被林海棠推开手严词拒绝:“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
顾岸侧过身,一个用力把人揽到怀里,手掌依旧覆在她的腰间,说:“我不乱来,只是给你按一下,你不是腰疼吗?”
林海棠默默感受了一下,真的很舒服,她没再拒绝,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第二天林海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跟顾岸嘴对嘴睡觉。
林海棠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是不知道这么不好。
那是怎么能说着说着就跑去跟人嘴贴着嘴谁啊?林海棠百思不得其解,林海棠觉得有诈,但是林海棠拿不出证据。
林海棠不是睡到自然醒的,她是被憋醒的。
林海棠现在来不及思考自己是怎么跟顾岸贴上嘴的,她需要先去解决一下内急问题。
正常情况下,都是顾岸醒在林海棠前边。
太阳已经跨过了地平线,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光,林海棠看着橙黄色的太阳,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
又是一个晴天。林海棠最喜欢春秋天的冷晴天了。
做完一套广播体操之后,林海棠回到了房间,顾岸也已经起床。
经过这么一个折腾,再睡也睡不了多长时间,林海棠不打算再睡,开始拉着顾岸熬祛疤膏。
“今天中午你带我去看看房子吧,把他们也放出来,这么长时间憋在里面,他们估计也憋坏了。”林海棠托腮坐着,看向顾岸说。
顾岸点了点头,说:“好,中午带你去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午时三刻左右,林海棠已经忙完,正准备和顾岸去看房子,就被来人给绊住了脚步。
一名女子头戴帷帽,白纱垂肩,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长相。
从衣服样式和布料来看,这女子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这女子身旁跟着一位丫鬟,丫鬟的脸上、还有手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遍布着圆圈状的疤痕,坑坑洼洼,很是丑陋。但是这丫鬟的衣服布料也不错,发髻上甚至还有饰品,更说明这女子家中的财力很是不错。
那丫鬟看到林海棠之后,先是一脸焦急地问:“敢问是林大夫吗?”
看样子这两个人是来治病的。林海棠点了点头。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前膝行两步,一直走到林海棠的脚尖前面,额头触地,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求求林大夫救救我家小姐吧!”
林海棠吓得瞬间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弯下身把人扶了起来,说道:“要治病你就让我给你家小姐把个脉就行了,用不着磕头啊小姑娘。”
“这位小姐,”林海棠看向头戴帷帽的女子,说:“请跟我进来吧。”
林海棠把人带到了临时太医署,她平常出诊的地方。
把人带进去后,林海棠关上了门,当然,顾岸也被关在了门外。
这女子既然是头戴帷帽过来的,就证明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样子。
现在整间屋子只有她们三个人在,林海棠看着面前的人,说:“小姐,可以把帷帽放下来了。”
面前的女子双手垂在身侧,她伸出手取下自己的帷帽。
她的双手也戴上了手套。
帷帽之下的脸与那丫鬟相比一般无二,都是布满坑坑洼洼的圆圈状疤痕,是温病痊愈过后留下的痕迹。
丫鬟接过帷帽,她的语气不乏担忧,问:“林大夫,这疤您能治吗?”
林海棠隐约猜到了她们两个是为什么来的,现在是彻底确定了她们的来意。
“能治,”林海棠拿出六盒祛疤膏,说:“这个是祛疤膏,你们两个一人三盒,每天抹两到五次,全身有疤的地方全都可以抹哈,基本上三盒抹完就好了。一盒十文钱。”
那丫鬟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林海棠点了点头。
“可是……”丫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说:“我们那边的大夫用尽了药,就是没办法让这些疤完全消失……”
林海棠委婉地说:“那他们应该是不知道这个药方吧。”
丫鬟扭头看向她们家小姐,小姐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丫鬟把钱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把那六盒药膏紧紧抓在了手里。
“林大夫,还有一件事,我家小姐的嗓子说不出来话。”丫鬟皱着眉,说:“自从染上那该死的温病之后,我家小姐的嗓子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了,还疼得厉害。”
林海棠瞬间皱起了眉,“这位小姐,过来坐下,我给你把一下脉。”
林海棠接触过这么多温病感染者,没有一个是这位女子这样的情况,其他患者可能会有嗓子疼痛的时候,但是那都是因为高烧或者缺水造成的不适感,还没见过在痊愈之后嗓子说不出来话的。
林海棠垂着眸专心给这位女子把脉,再加上这女子脸上的疤遮住她本来的样貌,让林海棠一时间没看出来这女子是谁。
“小姐,换一个手我看看。”林海棠忽然出声。
女子安静的换了一只手,林海棠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儿。
须臾,林海棠确定了这女子的症状,斟酌了一下话语,说:“小姐,你的嗓子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吗?你现在说一句话让我听一下。”
“……啊……”
女子张开唇,第一下她微微用力,却没有发出声音,并且这一用力还给她带去了疼痛,她皱着眉,然后更加用力,发出一声嘶哑的响声。
“好,可以了。”林海棠制止了女子想要再发声的意图。
“嗯……”林海棠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这位小姐,你的嗓子不是因为温病才这样的,你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的嗓子里长了一个东西。”
女子的手一紧,她焦急而哀求地看着林海棠,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林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啊!”那丫鬟忽然哭出声,声泪俱下地恳求林海棠。
林海棠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患者,她脑子里面回忆了一下那些医书,还真让她找到了救治的办法。
林海棠看着面前的女子,说道:“你这个病呢,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我没治过,所以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把你治好,我手里只有六成的把握,你愿意试试吗?”
女子直接点了点头,面带喜色,眼神里充满感激。
这时,林海棠才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说:“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感觉你好面熟。”
女子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刻道:“林大夫,我家小姐姓席,名唤淑韵,席淑韵。”
“原来是席姑娘!”林海棠恍然大悟,说:“我们在燕城见过。”
席淑韵微笑着的点了点头。
初见席淑韵是在燕城八宝楼,当时的席淑韵是何等的光风霁月,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林海棠也有些唏嘘。
林海棠把现在的情况跟席淑韵说明:“席姑娘,你的嗓子是需要长期治疗的,并且在治疗期间你需要待在我的身边。”
席淑韵点了点头,对于林海棠的话没有异议。
“但是,”林海棠话锋一转,说:“过段时间呢我要去一趟京城,也就是说你也需要跟我一起去,你能接受吗?”
席淑韵再次点了点头。
丫鬟对着林海棠解释道:“林大夫,我们本来就是京城人士,这次是到我家小姐的外祖家小住,谁知道遇上了这个温病,这才一直停顿在这里。”
林海棠点了点头,说:“那这样就更好了,走,我带你们去这些天你们要住的地方。”
临时太医署还有空房间,林海棠找了间环境好的房子让她们主仆两个住进去:“这几天你们就住在这间房吧,现在你们先回去收拾些东西吧,等一会儿的时候我教你们该怎么熬药。”
席淑韵的药方有点特别,尤其是熬药的时候,要尤其注意。
把席淑韵主仆两个安顿好,林海棠走到房间里找到顾岸。
“走吧,”林海棠看到顾岸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已经给她们看完病了,现在我们去看房子吧。”
在路上,林海棠跟顾岸闲聊。
“你才刚刚那小姐是谁?说不定你还认识呢。”林海棠一步三跳的走着,走到顾岸面前,转过身,与顾岸面对面,她倒退着走。
顾岸拉着林海棠的手,生怕她撞到什么东西,眼里含着笑意,说:“是谁?我猜不到。”
“是席淑韵。”林海棠问:“席淑韵你认识吗?一直喜欢你兄弟柳书云的那个姑娘,她的父亲是大文豪席斌。”
顾岸说:“我知道席姑娘这个人,但是没见过席姑娘。”
林海棠开始八卦:“席淑韵长得很好看的,配柳书云完全可以了,说起来,他们两个的名字都很像,可能真的是天生一对。”
说到柳书云,林海棠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当初就是柳书云写信告诉你我怀孕了并且想要打掉孩子的是吧?”
顾岸点了点头。
林海棠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生气也没用,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现在我还挺喜欢顾沉的。”
林海棠走的有些累了,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顾岸,说:“我有点累,你可以背我走吗?”
顾岸失笑,蹲下身示意林海棠跳上来。
林海棠一声欢笑,开开心心地扑了上去。
“小时候我弟弟想背我,我都不敢让他背,生怕他把我摔了,你可别把我摔了啊。”林海棠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顾岸也笑,说:“当然不会。”
过了一会儿,顾岸问:“海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啊。”林海棠晃荡着双腿,好不自在。
“当初你为什么决定堕胎之后又把顾沉留下来呢?”顾岸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海棠的双手环抱着顾岸的脖颈,她趴在顾岸的背上,说:“是我打不掉他,不得已才留下来的。”
“当时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一个熟悉的人,还要带两个孩子,然后忽然有人告诉我,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林海棠娓娓道来,诉说着当时的想法。
“在以前,我都没有过恋爱,就是两个人互通好感,”林海棠对顾岸解释,“然后到了这里我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还不够,还要我再去生一个我都不认识的男人的孩子,我实在接受不了,就想尽办法想把孩子打掉。”
“但是我吃过堕胎药,也故意无数次的从马背上摔下来,但是那孩子就是牢牢地在我肚子里呆着,就是不肯离开。”林海棠现在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都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绝望。
林海棠释怀一笑,说:“后来我遇到一个道士,对了,那道士还是三有的师弟,三虚道长。”
“三虚道长告诉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我打不掉,我当时真的觉得天都塌了,整个世界瞬间从五彩斑斓变成黑白色。”林海棠笑着说,然后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我就妥协了,我当时抑郁了好一阵子,连默默和兰兰都没管。”
沉默良久,顾岸哑声道:“对不起。”
林海棠爽朗一笑,说:“跟你又没关系,你跟原来的林海棠是夫妻关系,你们生几个孩子别人管不了,再说顾沉之所以打不掉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因为我吃了丹药。”
“嗯……”林海棠沉思一会儿,说:“可能这就是命吧,我来到这里是命,遇到你是命,成为那三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命,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的命就是这样,我得认。”
“那你愿意吗?”顾岸有些逼问的意思,他想听到林海棠说愿意。
林海棠微微一笑,说:“顾岸,爱上你是我自愿的,对于三个孩子,我也是自愿把他们当成了亲生的。”
“但是我来到这里不是自愿的,到了现在,我依然渴望回到我的世界,可是这不可能,我就只能留在这里,与你们过完一生。”
“顾岸,我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