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喜宝还是早早的起床了,赶上了跟家里人吃早饭,今早喝喷香的荠菜疙瘩汤,喜宝一边喝一边观察着家里人。
“三哥,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呀?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
赵三郎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本来他拜李伯为师就是想着时间能自由些,好帮家里干活儿。
但是昨晚幺妹说学会做药了,他急的大半宿睡不着觉,觉得自己错过了捡金子的机会。
为了平复内心,他晚上又挑灯看书了,直接看到了大半夜,他决定要做最努力的那一个!谁都不能比他更努力,幺妹儿也不行!
他有种既怕妹妹像呆鸡,又怕妹妹考第一的感觉。
可幺妹儿心里可没有什么第一不第一,只有他这个哥哥。
见他没睡好,喜宝还特地来询问他,赵三郎惭愧的反思自己真是小人行径,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耻。
喜宝可不知道三哥心里的想法,她正忙着喝着疙瘩汤,刚盛出来的疙瘩汤烫得很。
喜宝趴在桌上,噘着小嘴,“呼噜呼噜”的吸最上面的一层。
兰娘见喜宝不好好拿着勺子吃饭,学她哥哥们出溜着喝汤,有些好笑的催道:“喜宝,别玩了,一会还得去你师父家里呢。”
“嗷,知道了娘。”
喜宝老老实实地拿起自己的勺子,晃着小腿一勺一勺的吹凉喝,但是她心里感叹,还是出溜着喝的比较快啊。
赵三郎想着刚刚自己内心卑劣的想法,心里愧疚,给喜宝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咸菜丝放汤里面。
喝疙瘩汤热的喜宝鼻头跟上巴直冒汗,面团一样的小脸上热的两坨红晕,像只大寿桃儿。
她抬头向三哥快乐的笑笑:
“三哥,今天我们一起去师父家吧,今天还做美人丹呢。”
赵三郎心动,能学到东西当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想到家里还得开荒,现在少一个人就少一个劳动力,进度就慢了。
“老三,跟着你妹妹去吧。”
兰娘眼神温和平静的开口道:“既然拜了师,就不要天天在家里了,地里的活儿有你哥哥们呢。”
多少人想学一门手艺都求告无门,现在小儿子跟小闺女又能学手艺又能识字的,真是天尊保佑,万万不可辜负了李大夫的一片好心。
种地也没什么大出息,说到底就是与天乞食,要是家里真的能出个医师或者读书人,那他们赵家不出三代,绝对能起来。
想明白这点很容易,赵家人也都不是眼皮子浅的。
赵大郎跟赵二郎本来也没有什么意见,弟弟妹妹好他们心里也高兴,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三弟尽管去,家里的活儿不用担心,有我跟你二哥呢。”
兰娘也摸着喜宝的头嘱咐:“以后每天都去,好好孝顺你师父,跟着眼色机灵点,多干活报答你师父的一片恩情。”
喜宝用力点头,师父对她好她晓得的。
赵三郎紧紧抿着唇,还是觉得此事不妥,他不想把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兄弟身上,本来家里就缺钱,爹还不能动。拜师礼都快把家里的积蓄给全部掏空了,现在家里再少一个劳壮力,赵大郎跟赵二郎就得干成倍的活儿。
兰娘一眼就知道小儿子的顾虑,摆了摆手笑道:“无需多言,就这么定了。”
“记住你兄弟的好,好好学,等你学出来再帮衬你兄弟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三郎原本踌躇不安的心渐渐坚定了起来,他低眉称是,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家里失望。
吃完饭后喜宝梳洗一番就拉着三哥的手,去往李伯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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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家现在也是其乐融融。
昨晚他一开门,发现黑乎乎的一个人影杵在那里,也不吱声,心里直打鼓。仔细一看竟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孙子出现在门前,李伯很是惊喜:“你是...修.....修儿?!”
李修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安静的杵在门前,偏着头看门前的一株杂草,仿佛要把它看出个花儿来一样。
李伯起初的高兴散去,冷静瞬间回笼了,李修常年呆在府里,怎么会自己来看他呢?
除非是府中出了什么事儿。
他开始心慌,:“你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可是你爹他出了什么事情?!”
李伯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李修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是有跟人说话就耳朵红的毛病,他手扣着门上的对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李伯:“家里乱了,爹让我来躲躲。”
李氏家族世代显贵,家里人员颇多,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只是家常便饭,他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让人喘息不过来的环境,才选择逃离出来。
李修出生的时候,李伯就劝李大郎抱着孩子回来,在那种家族里面,每天都要面对腥风血雨,大人还好,小孩哪有什么自保能力,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一开始李大郎听了,把李修放在这里,但是当李修在这里长到三岁时,还是被李大郎带走了。
走之前只留了一句话:“爹,总归我还是想争一争的。”
现下孙子独自在门口,只说家里乱了,李伯心乱如麻,只能先把人迎进来。
李修见祖父着急内心也不好受。
家族里因为接到表姑姑要回来省亲的圣旨乱了套,爹把他托付给一个熟识的伯伯,让伯伯带他来祖父家后就去办事去了,他心里烦躁,怕爹出什么事。
一路上怕显眼,是坐着牛车过来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赶了好几天的路,就怕大房二房的那些人来雇人杀他。
毕竟他爹还是很有本事的,挣钱多,只要他死了,大房二房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爹娘了。
他从来没坐过牛车,家里出行都是马车拉着车厢,车厢封闭里面还有柔软的坐垫。
说是牛车,但其实就是牛拉了块带轮子的木板子,他坐在木板子上屁股疼得不行,几天下来他觉得他的屁股已经死掉了。
他从来没坐过这么破的车,也从没穿过这么破的衣服,伯伯给他找了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要他打扮成村里少年,专门往人少的地方走。
到这的时候,他其实是开心的,哪怕见到路上的牛粪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大槐村青山绿水,远远望去天蓝草绿的,李修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傍晚时分到了村口,离家只有很短一段距离,伯伯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让他自己去祖父家里。
快到祖父家时他小跑了起来,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张着手在田野上奔跑,没人管他走路的姿势,也不会有人呵斥他奔跑不合规矩了。
李修还特地找地方换上了自己最好看的一身衣裳,想让自己没那么狼狈,不让祖父看着担心。
没想到还是惊吓到祖父了。
李修言简意赅的把家里的事说一遍,李伯这才放下了心:“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然后李伯就开心了起来,好久不见自己孙子,他也甚是想念。
现下知道能住在这里很长时间,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伯道:“其他房间来不及收拾,你先住你爹原来的那间房,要置办的明天再说。”
李修点点头。
李伯叹了口气:自己这孙子沉默寡言的毛病是一点也没改。索性亲自拉着李修去收拾屋子,然后又拉他出来吃饭。
“师父!师父!我跟三哥来啦!”
喜宝中气十足的童声传了老远,阿财总觉得喜宝像只小喜鹊一样,走到哪里都要叽叽喳喳的让人知道:我来啦!我来啦!
喜宝就看到她师父满脸笑意的从书房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少年。
少年一露脸,喜宝跟身后的赵三郎都愣了愣,遂即喜宝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
“小修哥哥!”喜宝高兴地迈着小腿奔过去。
李大郎闲暇的时候会带李修回来看望李伯,顺便住两天,只要见村里出现了拉着青布车厢的马车。村里人就知道,是李大郎带着孩子回来了。
李修年幼的时候总喜欢静静的待在祖父家里,不爱出门,而喜宝小时多病,经常来李伯家串门。
李修就听从祖父的指示看着喜宝。
喜宝总喜欢往嘴里塞小拳头吃,然后坐在凳子上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李修就耳朵红红的给她把手从嘴里拿出来,擦干净,其他的也不说,然后自己在旁边看书。
等到喜宝再吃拳头,他还是继续给她拿出来,然后任劳任怨的给喜宝擦干净小手,再坐回凳子上看书。
喜宝要是叫他哥哥,李修就会红着脸蛋,抿着嘴笑。
那时候喜宝牙没长齐,话都说不利索,天天跟在李修屁股后面,“以休以休”的叫。
现下两年未见,原本不爱说话,脸上有婴儿肥的孩童,已经蜕变成挺拔的小小少年了,虽然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是难掩他五官的精致,翩翩公子的模样已初具雏形。
喜宝奔到李修面前,又急急刹车,她仰着脑袋看着比她高一头的李修,高兴地又叫了一声:“小修哥哥!”
赵三郎也面带微笑道:“回来啦?”
李修见人就害羞,但礼数不可废,哪怕脸红的像煮熟的大虾了,还是强作镇定,垂眸行礼。
他鼓足勇气朗声道 :“喜宝妹妹,赵家三哥。”
赵三郎笑着回了一礼:“你这一来,师傅就高兴了”
李伯在一旁撸着胡子笑眯了眼,开口道:“这段时间修儿就跟我们一起住在村里。”
“好喂!!”喜宝可高兴坏了!她生的晚,身边同龄的小伙伴几乎没有,现下李修来了她可太高兴了。
李伯又对赵三郎道:“修儿虽寡言,但是内心良善,你年长他几岁,只当自家弟弟,日后多多容让些。”
赵三郎也浅笑着称是,李伯呲着牙花子,带着喜宝三人,进了书房。
午饭是在李伯家吃的,周婶子的儿子提前来接她去镇上了,到了饭点四个人饿着肚子面面相觑。
李伯是不会做饭的,李修更别说了,哪有大家公子进厨房的,就算他想进去,也会被下人拦住,嬷嬷还会训斥他说君子远庖厨。
“我会!我会!大嫂教我了!”喜宝举着小手跃跃欲试,但是她人还没有灶台高的样子让人不是很信服。
李修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可以试一试。”这个倒是能够得着灶台了,但是没有经验。
赵三郎摇摇头,无奈道:“还是我来吧。”
最终决定赵三郎掌勺,喜宝跟李修打下手。
喜宝搬着小板凳站在灶台前面,双手拿着锅铲,一脸严肃的翻菜,活像伙房大师傅。
李修则站在一旁烧火,白皙精致的脸蛋上添了好几道灰。
“当心别烫着了。”赵三郎一边切菜,一边嘱咐道。
赵三郎弄了点简单不出错的,鸡蛋羹,素炒青菜,蛋花儿汤,加碟子小咸菜勉勉强强凑了一桌。
等四人落座吃饭,李伯喜宝倒是没什么表情,李修就吃不惯了。
在府里的时候,吃食点心无一不精细,家里光厨子就六个,每天变着法儿的做好吃的,虽然在府里没人疼爱,但是吃穿却不曾短了他的。
昨晚周婶子做的饭虽然吃不太惯,但是也还能下口,现下李三郎做的,是真的难以下咽,只舀了几勺子鸡蛋羹就停了筷子。
“可是不合胃口?”赵三郎看李修吃得少,担心的询问。
喜宝抱着小碗扒饭,闻言放下小碗,专注看着李修道:“小修哥哥,你太瘦了,得多吃饭呀。”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这里,李修的耳尖又悄悄的红了,他硬着头皮道:“吃得惯,只是舟车劳顿,有些胃口不开。”
“哦!”喜宝恍然大悟,“那今晚你跟师父来我家吃饭吧!我大嫂做饭可好吃了!保你吃下两碗饭!”
李修的饭量李伯看在眼里,听喜宝这样说,李伯有些意动,虽说不知道喜宝大嫂的手艺怎么样,但是总比他们爷俩自己做得好,自己可不能保证做的比赵三郎更好啊。
这里喜宝还在跟李修说自己大嫂做饭多么多么好吃,做的什么好吃的她最喜欢,
那里赵三郎心里就在想回去给兰娘说一声,让她好有个准备了。他还是觉得幺妹太莽撞了,家里没有钱,什么食材都没有,怎么能招待客人呢?唉,算了,终归还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