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有尊严的活着,谁想当畜生呢?
马翠儿就是这样,马家不把她当人,她自己想当人。
所以才有了三番四次的想要嫁给赵二郎的事情,哪怕别人说她恬不知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也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就成了呢?
在马家吃不饱穿不暖,吃饭的时候只给些残羹冷炙,干活儿的时候又希望她无所不能,随着大哥的年纪越来越大,马翠儿总是能听到他们在讨论要把她卖了的话,有时候当着她的面,就用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来试探她的底线,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肥肉。
马翠儿虽然嘴上逞强,心里却害怕,吃的愈发的少,干活更加卖力,就希望他们能看在她勤快的份儿上,放她一马。
马家再不好也是她的家,这是她的一个容身之所。
谁知她娘还是没放过她。
为了能多卖点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马翠儿来到赵家的第一个晚上,就吃到了肉,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大块的肉。
马翠儿小时候见哥哥吃肉,实在馋得很,含着手指头问为什么哥哥能吃肉,她不能吃的时候,被马婆子点着脑袋说丫头吃什么肉!全都是浪费!后来小马翠儿再馋也没要过,她知道,哭闹换不来呵护,只会换来无情的拳脚跟响亮的大嘴巴子。
但她那时小啊,闻到肉味儿还是忍不住的流口水,她就捡哥哥剩下的骨头吃,大哥故意把骨头扔地上,看她去捡,捧腹大笑。
马翠儿像只邋遢的小病狗还觉得啃到骨头很开心,只有一次,马婆子见她可怜,偷偷给她喂了一块肉,就是因为这一小块肉,马翠儿不管马婆子以后怎么打她骂她,她都忍受了下来。
想到以前的事情,她不停地流泪,誓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明天开始就都是好日子了。
马翠儿有些困了,夜深人静时,外面的冷风吹得呼呼作响,山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没有打骂呵斥声,也没有摔盆打碗声,她觉得有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赵家的房子里铺满了羊毛毡,即使不点炉火,屋内依然十分暖和。
而马翠儿在马家时,住的是破旧的杂物间,终年漏雨透风,马翠儿在马家住的是杂物间,冬天的稻草都是潮湿冰冷的,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了,现在的日子在以前看来就是痴心妄想。
此刻马翠儿睡在干净暖和的被窝里,心里想的是喜宝,你救我出泥潭,那我的命就再也不是我的命,马翠儿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永远以喜宝为主,她甘愿把命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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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梭,转眼间已是冬季,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把整个大槐村染上了雪白。
屋檐上结了了长长的冰晶,村里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拿起这些冰柱当作宝剑,欢快地互相追逐,穿梭在村子的大街小巷之间,嘴里喊着:“呔!还不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不老山上,喜宝的玫瑰花田又开花了,每一朵玫瑰都迎着风雪肆意热烈绽放,在皑皑白雪中堪称奇景。
上一批玫瑰被摘掉时,兰娘还可惜,喜宝安慰她冬天还会开被她哄人的话,没想到现在真的开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兰娘眼中惊艳,但是不免觉得惊奇。
喜宝见状就道:“娘,这玫瑰的品种就叫冰雪玫瑰,因为冬天也可以开放。”她面不改色的编了个名字。
“雪越大,玫瑰长得越好哩。”喜宝瞎胡扯道。
不说还好,这一说家里都想把这些玫瑰建个暖房收起来了,要不是这么大的暖房建不起,李实甫还真想培养些盆栽帮喜宝卖出去。
能在雪里开放的玫瑰,有的是愿意买的人,任谁看都是天降祥瑞。
特别是那些世家麟儿出生,就喜欢搞那套出生异象之说,什么冬季百花齐放,彩霞漫天,云中似有龙尾现身,算命先生道此子必有一番作为云云。
还有些是想给自己贴名声,有些夫人喜欢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往身上撒蜜水,盼望引来蝴蝶。
这也是场赌博,赌对了就是身有异香,神妃下凡,赌输了就是引来蜜蜂,蛰的满头大包,被人蛐蛐坏事做尽,因果报应。
原本想的是用这些玫瑰做批精油纯露,但兰娘听到要摘了,连着赏了好几天,雪中赏花对于古人来说是一种极致的浪漫,李伯也常常穿着棉袄,绕着玫瑰田溜达。这么好看的景儿,多看一眼赚一眼。
马翠儿初次见到玫瑰田开花时,以为这是人间仙境,一连恍惚了好多天。
喜宝见家人如此不舍的模样,就道今年不摘了,明年春天再摘。
反正现在长生轩的流水已足够可以让人少做几次精油了。
长生轩的生意红透半边天,喜宝的积分也足够给她爹买绷带了。
赵青山的腿早就好了,早在喜宝积分达标的时候就立马兑换了万能绷带,趁她爹睡午觉的时候偷偷把绷带给缠上。
透明的绷带接触到皮肤后,发出了淡蓝色的荧光,转瞬即逝,似是被吸收了进去。
赵青山梦中只觉一凉,醒来后腿就好了,行动自如,下雨下雪天再也没疼过。
村里人都啧啧称奇,于是传出了什么神仙梦里治病之类的瞎话。
深藏功与名的喜宝此刻正与李修在书房里看书,她相比之前长高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脸下透出了蝴蝶般的剪影,稚气未脱,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她翻动着手里的《老子》,缓慢的看着,师父说,此书颇有养生之道,要她勤加翻阅,细细体会。
喜宝现在颇有些小大人的意思,早上跟着阿峰锻炼身体,下午领着小翠儿视察长生轩作坊,小手一背就在作坊里面溜达,但谁也不敢因为她的年纪小而觉得她好糊弄。
相反,大家都对喜宝发自肺腑的尊敬,肥皂是喜宝捣鼓出来的,她大可自己卖高价挣钱,但是她却还想着乡亲们,带着村里一起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谁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啊!
作坊里的男男女女洋溢着笑脸朝喜宝问好,一口一个小东家的,现在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多亏了他们小东家,
赵家在村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大槐村竟隐隐以赵家为首。
赵家给大槐村捐了一笔钱,用来加固河堤,以及兴修水利。
喜宝傍晚看书跟师父学医术,晚上再跟着阿财学习未来的东西,日子过的忙碌又充实。
李修也在看书,明年秋天的秋闱他准备下场。
没有李氏压着他,他想试一试能不能凭自己考取个功名,也算是能了了祖父的一个遗憾。
李修自己倒是无所谓,觉得一辈子在村里做个富家翁也挺好的,但是他感觉喜宝不是这样想的,喜宝身上好像有股劲儿,吸引着人不断靠近。
外面冰天雪地,书房里烘着炭火,两个孩子的脸蛋被热的红扑扑的。
马翠儿稍微支开了一点窗子,然后又转回去坐在角落认字,一开始马翠儿觉得自己三生何其有幸才能过上现在神仙般的日子,她这辈子只衷心做小姐的丫鬟,照顾小姐的日常起居就好,没想到小姐硬要教她学认字。
马翠儿偷偷看了一眼笔直的坐在桌前的娃娃,她知道小姐是为了她好,谁家愿意给丫鬟启蒙,教丫鬟识字念书呢?只是她是女子,就算念了书也不能考取功名,也没用的啊。
没想到小姐却说,女子也可以为官,还可以通过念书挣钱,最重要的是读书明理开智,能辨认是非对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马翠儿听进了心里去,是不是她念的书越多,就越有能力,就能帮小姐做更多更重要的事情了。她下定决心,定不负小姐的期望。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离过年没有几天了,家里现在富裕得很,早就能上门提亲,让二哥娶小慧姐姐了,毕竟她们家的长生轩现在无人不知晓。
大嫂的珍湘园也在县城开了分店,生意如日中天。
大哥偷摸的不知道在干嘛,反正作坊里的钱有大哥的一份,收入也十分可观。
三哥与二娃在青城书院里面混的如鱼得水,他们两个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计划来年转到县城的青城书院去了,因为小道消息说,县城书院的夫子,会作为明年的考官之一,他们要提前去打探军情,对症下药。
喜宝有些淡淡的忧伤,只有二哥还是没有回来,李叔说,去波斯跑一趟商,估计要等一年半载的才能回来。
小慧姐姐隔三差五的就来大槐村找她玩,两人在一起聊天,说着说着就会提起赵二郎,小慧是又爱又恨!
每每提起那个死鬼,小慧不是生气就是伤心。
喜宝像鹌鹑一样缩着不敢说话刺激小慧,一边是好友,一边是亲哥,喜宝难的嘞!
索性邀请她上山赏花,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还被小慧姐姐嗔怪了一番为何早不带她来,喜宝喊冤道:是花刚开!
算下来小慧姐姐是有些时日没来了,许是家中拜访繁忙,毕竟年关将至,你来我往的要耗费不少时间。
就连赵家的客户,也送来了年礼,盼望来年能多拿点货,长生轩的货可不好拿,每人还限量。
现在在国外,一块长生轩的普通香皂价格要翻上好几番,就算如此,香皂也异常抢手,别说国外了,有个商人往北走,还不等出国界,车上的香皂就卖光了。
喜宝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她放下书本,起来神了个懒腰,眼睛往窗外看去,山上白雪皑皑,冬季的空气冷冽清澈,院子里有她跟小修哥哥堆的雪人,有几只喜鹊,站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琢食着树上特地留下来的柿子。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今晚长生轩的工人们就要放假,置办年货,回家准备准备过年了,一会要跟大哥他们去一趟作坊。
长生轩的工人们心里很忐忑,虽然他们对于自己现在的工作报酬都很满意,但是又都不由想起之前赵大朗说的,年底有分红的话。
“哎,你说真的有分红吗?”有人用胳膊肘拐了下旁边的同伴。
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次收皂了,那人正一丝不苟的用印章在香皂上印刻“长生轩”的字样,旁边的人负责用油纸把香皂一块一块的包了起来。
“管那么多干嘛,就算不给咱也没法子不是?”他眼睛专注地看着香皂,一只手印,一只手飞快的拿下另一块:“我就想知道明年作坊还办不办。”他不想失去现在的工作,一个月半两钱,活儿也不重,去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儿?
分红什么的,就别想了,哪有给工人分红的,他一早就不抱什么期望,这样要是真的没有,心里还好受点。
“也是。”一开始问问题的那人也耷拉着脸,苦巴巴的想万一明年不用他们了怎么办。
突然作坊外面一阵骚动。
“过来,都过来啦!”
“快快快!手里的活儿都先放放,小东家来发分红了。”
“天尊!真有分红啊!”这两人对视了一眼,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外面去,怕去晚了,钱就没了。
说是分红,其实就是奖金,三座山作坊里的人都被召集在了一起,喜宝身后一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五百两银子,赵大郎跟铁柱两个抬上来的。
铁柱一把把箱子的盖子打开,众人的眼都看直了!这....这全是雪白雪白的银锭子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诸位——”铁柱手往下摆了摆,示意众人安静:“咱们在长生轩干了近四个月的活儿了,东家心善,愿意给咱们分红,让咱们乡亲们红红火火过个年!”
李修拿着长长的名单,朗声喊名字,
“张三...”
“哎!”
“李四...”
“到!”
喊到谁的名字,谁就往前,喜宝就从大哥手里拿一个小元宝塞过去。
作坊里有一百个人,每人都分到了五两银子,有不少人摸着银子流眼泪,心想跟了个好东家,这些钱够他们过个顶好顶好的年了,若省着点吃,一大家子两年的嚼用都够了!
若是之前,他们是因为每个月的半两银子心甘情愿为作坊工作,那现在就是心甘情愿的为作坊肝脑涂地,有谁说东家的不好,他们一准儿跟他拼命!
“以后干活儿都麻利点儿,咱们产的越多,分红就越多!”
“那些心思不正的,若是被发现,绝不姑息!”
人多了就有小心思,制作肥皂要用猪油,就有偷偷地往家里带猪油的,有手脚不老实,偷了香皂想自己出去卖的,还有收了别人的钱,想来偷秘方的。
但由于核心秘方都是来自未来的化工产品,而且香精跟皂化剂是赵大郎管着,每批皂的使用数量有限,使用时需要找赵大郎批准,故而没有得逞,就算得逞了,他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出来也是白搭。
听了铁柱的话,众人自是气血上涌,誓死保卫长生轩,保证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明年的工作。
赵大郎见铁柱说的唾沫星子乱飞,吹得天花乱坠的样子,瞥了他一眼,打断道:
“好了,收拾收拾,今年回家过个好年吧,给孩子老人买点肉,散了吧。”
众人回去把作坊里的上上下下都擦的纤尘不染,才兴高采烈地回家去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