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危情之夜
珠子“当啷当啷”地滚着,一开始是万箭齐发的气势,很是热闹,最后似乎就只剩一颗还未落地,落寞地找着自己的归处,那声音像是一声又一声的丧钟。
尹漱哪管这些,她简直气疯了,作势就要往外走,孟引桢冲上来拦住她,他双腿分开,把尹漱的腿困住,双手死死拥着她的背,推着她往里退。
他不敢看她愤怒又夹带着忧伤的眼睛,只在她耳边说:“是我太笨,听了他的话,我很清楚没必要提,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对,可是……可是如果连闻樵都清楚我那么做不对,我却毫无表示,我怕你会伤心,是我糊涂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明明刚刚还听他在电话里欢快开心地同她讲话,哪知只过了几个小时,情势就急转直下,他向她哀求,道歉,请求谅解,尹漱根本无从回应,她只觉痛彻心扉,一时无法去面对他。
她僵着身子,由他禁锢着,一动不动。
“……明天我就去把我所有的资产转到你名下,我会乖乖等你发我零花钱,我不会再自作主张给你你不想要的东西,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离婚……你觉得不解气,你包养我也行,我做你的什么都行,你不需要考虑我累不累?好吗……好吗?汐汐……”
孟引桢手收得更紧了,勒得尹漱喘不过气来,但他整个身子却渐渐地向下滑去,尹漱伸手去拉他,他却自暴自弃地跪在地上,红着眼睛仰头去看尹漱,尹漱微微弯腰与他对视,眼波无澜,她想这无非是男人的把戏。
“你若愿意跪,没人会拦着你……”她抬脚,高跟鞋的鞋尖落在孟引桢的肩膀上,轻轻一推,将他拨开。
她转身,离门还有几步之遥时,慢悠悠地提醒他:“你刚刚喝酒了,不要开车,喊司机送你回去……”
即使是这样红脸的时刻,她还是关心着他的安全,这叫孟引桢如何能放手?
就算他犯错惹她不开心了,他还是要缠着她的,永远都要。
“汐汐……能不能不要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孟引桢说着,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就这样匍匐着去挽留她。
尹漱皱眉,还是转身回应了他,“我为什么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做你曾经做过的事?”
“为什么不能?在感情里婚姻里为什么要高尚纯洁,不染纤尘?你只有体验过才会有判断不是吗?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我愿意,你对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约束不了我们,我不是因为你具有那些优良品质才爱你,我只是认定你这个人,我只是单纯地爱你……”
尹漱平静地望着孟引桢,很多想法潮水一般地涌来,许久,她说:“既然你不想我体谅你,那就别商量了,按我说的办吧,反正你比我大,你不如就体谅我,我要分开一年,我不要复恒……”
说完,她不再逗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快速下降的电梯里,尹漱自嘲地笑了,虽然过程很不愉快,但还是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挺好的。
她开着车,心里也没个目的地,甫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开到了汐园门口。
只有她的车可以无所顾忌地停在大门口,其余的车,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都得乖乖停在地下车库,因为车会破坏汐园的整体布局和氛围。
尹漱倚在车门上,满怀感慨地看着眼前绚烂温暖的灯海,想起他那个”明灯万盏等你归”的童话故事,想起他们的开始,难道汐园那晚不值得成为他们的开始吗?他带她逃离饭局,说要带她去看毛绒绒,他为什么不记得呢?这在他心里毫无分量吗?
尹漱潸然落泪,她没接触过婚姻,她目睹且见证过的婚姻就是司女士和尹绍礼的,那是最不堪最污浊的婚姻,唯一说得过去的可能只有他们那张婚纱照,看上去还有点琴瑟和鸣的意思。
所以她对婚姻只有从书上,别人口中学来的刻板印象,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笨拙地去模仿别人,在她和孟引桢的这个坎上,她觉得自己要深明大义,要温柔体贴,甚至是要做出牺牲,然而孟引桢不在乎这些,他不看未来,满脑子还在想着弥补过去,他就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犯过错吗?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不缺钱,所以自然而然地在追求更高层面的东西,现在想想还不如俗一些呢……
汐园她很久没来了,里面的布局没变,一楼的展品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那幅辛弃疾的字画始终挂在最开始的位置,二楼也是如此,都是她的裙子鞋子,珠宝首饰,孟引桢对于这种娇养纵容,宠爱无度的戏码有种异样的迷恋,从不知自己已经夸张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就像他刚说把资产全部奉送给尹漱,尹漱是丝毫不怀疑他的执行力的,只能说一直以来,尹漱对他这个丈夫缺少调教,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最终让两人都很疲累。
*
孟引桢一个人趴在地上,把珍珠一颗颗捡了回来,又耐心细致地穿了回去,看着复原的项链,他心里才松口气,这像是个“破镜重圆”的意象,让他暂时得到了安慰,虽然他深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
一年,实在是太长了,他害怕,害怕覆水难收。
忙完,他听话地让司机送他回家,家里没人,一片漆黑,耶耶已经在窝里睡熟了。
孟引桢去到二楼换衣服,发现衣帽间里摆了一个单独衣架,上面挂满了她那次给他选的新衣服,甚至还贴心地用彩色铅笔画了搭配完的效果图,艺术得像设计师的手稿。
翻了几张,有的还写上了俏皮的话,什么这套很制服诱惑,什么到时该让他扭几下……
而他的三围也一一备注在了纸张的空白处,这样的用心与喜爱再也没有第二份。
孟引桢知道这时候让她回来是不合时宜的,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她不在,他就有一种命悬一线的濒死感,所以还是挣扎着给她打了电话,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了回应。
“你到家了?不用等我,你先睡,我还有事……”
尹漱语气平静,但除此以外,还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呼呼的风声。
孟引桢无奈一笑,她这么镇定,应该是没什么事,“好……都听你的……等你回来……”
“快开始了,我挂了……”
通话就这样猝然结束,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尹漱一脚油门冲出了赛道,把所有龃龉和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孟引桢小心翼翼地把衣架推到一旁,他知道要能试上衣服还要等很久。
他进浴室洗澡,出来时腰间只系着一条浴巾,走到卧室床边,看着平整的被子,摆得挨挨挤挤的枕头,他才反应过来没人需要他弄成这样,没人会调皮地扯下他的浴巾,尹漱不在。
他的视线落在床头挂着的婚纱照上,起初尹漱不让他挂,说是太土了,孟引桢哄她,说不好看可以再拿下来,又不耽误什么。
“那我们要是吵架了,还要一起睡在挂着婚纱照的房间里,岂不是很讽刺?”
孟引桢没那么自大,不会说什么我们绝对不会吵架,但他回:“如果吵架了,我会把婚纱照取下来,这样就不影响我们睡在一起了……”
当时尹漱笑得直不起腰,觉得他无理取闹,但又有一种别样的贴心。
“归根结底,你就是想睡觉……”
“你不想吗?我伺候得不好吗?”
孟引桢洗完澡还带着水汽的身子贴上来,把尹漱搅得七荤八素,早把婚纱照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以前的他们有多和谐幸福,现在的他们就有多冷淡疏远。
照片里,他们从未笑得如此放肆,手紧紧握着,她的幸福隔着洁白的头纱,神圣而恣意,手里的铃兰随风摇曳,生机勃勃。
甚至虽然和婚纱皇冠的调性不是很配,尹漱在婚礼那天还是戴了他父亲送的玉镯子,就是这么一个小细节,让孟引桢知道她十分认可自己以及自己的家庭。
而他的目光,也始终柔和地落在她身上,从未转移。
可如今,两个人要变成一个人,她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
*
凌晨三点,尹漱在卡丁车赛场一连打破好几个纪录,发泄够了,才姗姗归来。
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她彻底冷静下来,夫妻间不可能不闹矛盾,人长了嘴也不可能句句话都动听,她该学着看开。
可是她好像看开太多次了,实在太憋屈了。
更重要的是,孟引桢如此犯傻,中了闻樵的圈套还拿他没办法,应该是被他抓住软肋了,既然他奈何不了闻樵,只能她来了。
她不会像孟引桢一样采取迂回策略,她会单刀直入。
二楼卧室还亮着灯,尹漱不清楚孟引桢是否已经入睡,她决定继续在车里坐一会。
正放空着,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号码完全陌生。
但行文的语气很熟悉:【本来想在赛车场和你打招呼的,但估计你会一脚油门把我撞飞,就没有,我还算听话吧^_^后天我们意大利不见不散~~kiss kiss~~】
尹漱刚想骂人,那边又紧接着回了一条:【害你们吵架,我很抱歉。】
闻樵会出现在赛车场,自有他的说法,赛车场的大屏全天候地在播放尹漱电影里的飙车画面,他岂有不捧场的道理?
天天去确实腻了,哪知今天刚要走却让他撞上了,真的是很奇妙的缘分,他也是用这“缘分论”让店员把手机借他用的。
尹漱思忖着什么叫后天意大利见,很快反应过来,该不会那个跑车的活儿和他有关吧?
真是冤家路窄。
但也省得她找理由碰面了,不如现在就开门见山吧。
尹漱:【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闻樵:【你比姓孟的聪明,他结婚了把智商也弄没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那么爱他,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更多?】
尹漱:【给不给?】
她才不会顺着他的话回呢!并且她和孟引桢的感情状况他有什么资格知道?
闻樵:【给啊,命我都可以给你。】
尹漱:【好啊,到时记得主动把枪递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