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学术界名流云集的宴会上,安燃一眼瞥见姗姗来迟的林澈,犹豫一瞬,随后快步向他走去。
林澈然也很发现了她,他的心“咯噔”一下,愣在当场,无数个问题像潮水般迅猛地涌入脑海。
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是来找我的吗?
应该不是吧,可她为什么又在这里?
她朝我走来了,她会和我说话吗?还是假装看不见我?
……
心情起伏落差之大简直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她越来越近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一只命运的手正扼住他的咽喉,他开始无法呼吸。
四周的觥筹交错的声音和人影几乎消失,他的眼里只有她的身影,耳朵里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hi!”
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细腻的声音!
林澈的心仿佛游乐园里的海盗船一下子蹦到最高处,而后迅速坠落。
“hi……”他反射性脱口而出。
礼节性地打完招呼,两人来到一处阳台。
面对注视着自己的林澈,安燃第一次感到词穷,她用力地笑着,脸上因此呈现一个巨大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见眼前的女孩沉默,林澈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解释:“我一开始没打算来的,也不是,一开始……”
安燃摇摇头,打断他:“是我的错,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尽管是出于任务,可她的道歉的确是真心的。
林澈鼻子一酸,心酸和委屈夹杂在一起的情绪一时间如涓涓细流涌入心底,他像一个被放逐于沙漠的旅行者,一望无际的沙漠,绝望与困顿几乎令他一蹶不振,可正当一切将要结束,他将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时,却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
他低下头,掩下所有情绪,轻声道:“你好像一直都这样。”
“什么?”
“没关系,”他重新抬起头,重新微笑着,“我永远不会怪你。”
见他这样,安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清楚道歉只是道歉,对不起只是毫无意义的三个汉字,并不代表可以抵消她以“为他好”而给他带来的伤害。
林澈又开口道:“我们还是朋友吧?”他开玩笑地旧事重提:“那天你还没正式回答我呢。”
“当然,”安燃点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她很感激林澈提起这个话题,“那时候我,很过分……”
“没关系,你心情不好,我理解的,”林澈笑了笑,“再说,几句话而已,我还是能承受的。”
“我们做朋友就很好。”
晚风徐徐,吹乱了安燃的发鬓,远处灯火通明,一点一点的,像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或许,那就是天上的星星在人间的倒影。
沪市的夜景她看了无数遍,现在站在这城市高处,她甚至能看清老东家的大楼。
那些年每个加班的夜晚,一树都会为她留一盏灯。那是属于她的小星星。
悲伤如影随形,“我,”她叹口气,“我现在的迷茫与痛苦和八年前一模一样,你知道么?这意味着在这八年我一点长进也没有。”
林澈疑惑地看向她,似乎在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八年前……你刚高中毕业,考上了震旦大学,前程似锦,和他……也很好。”
“为什么要贬低自己呢?”
“你不明白。”
“可以稍微解释一下吗?”
安燃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她望向黑黢黢的天空,如果真有神明存在,那可不可以也给她解释一下,自己重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正当他们陷入各种沉思,一位优雅的女士翩然而至。
“林师兄,你怎么躲在这里呀?”她对着林澈嫣然一笑,时不时捋捋被晚风卷至脸颊的鬈发。
林澈有些吃惊,同时对“躲”这个词感到不适,他笑笑:“在这儿吹吹晚风。”
“这是我的同门师妹,黄时雨。”他向安燃介绍。
“这是安燃。”他又向黄时雨介绍。
“啊!”黄时雨姣好的面容浮起一抹惊讶,“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我还以为只有师兄一个人呢。”
安燃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领神会:“没关系。”只不过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八卦别人的爱情。
她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先走一步:“你们聊,我先走了。”
林澈忙说:“去哪?我和你一起。”说着就要跟她走。
黄时雨往前一步站在他面前,身姿摇曳,裙摆飘扬,脸上的笑不曾改变:“师兄,付教授正找你呢,我们先过去吧?”
说罢,又侧身向安燃:“安……燃,也一起吧?”
“不了。再见。”
黄时雨这一动作隔绝了林澈大部分的视线,被晚风卷起的发丝飘拂他的脸颊,令他心烦。
他往左一侧身,“时雨,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安燃顺着旋转楼梯一步步走下,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扎堆的西装革履的人群,耀眼的亮,喧闹的吵,给她一种极不真实的眩晕感。
正当她想去找林思远——这场宴会的真正组织者,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出自一个中年男人,头顶地中海,笑起来脸上的肉像起伏的山。
“是你吧?”他眯了眯眼。
安燃对他没有丝毫印象:“请问您是?”
“还真是你,”那人嘻嘻一笑,“这是物理集会,你不是学经济的吗?”
被他这样审视,安燃顿时浑身不适,对他是谁没有任何求知欲,“嗯。”她敷衍地笑了笑。
“你在震旦大学很有名。”
“是么?抱歉,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诶……你以前……钱……”
月亮高悬。乳白的月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像牛奶倒进金色的嘈杂的蜂巢。安燃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去找林总“汇报”,他应该已经知道。
她随即打算离开,不过在楼梯转角处又遇到林澈。
“啊,你还这儿!”他的眼睛笑着,“不过也好,我还没跟你说再见呢。”
“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还没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澈问安燃之后有什么打算。这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安燃笑着回他:“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有一个答案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去找他吗?”
“嗯,我打算先留在沪市一段时间,理清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