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以前为了找生泉下墓,岂不是白受那些罪了?”
廖珊垂头丧气地说,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不对,我觉得小郑说得不太对!”
王杂碎摇摇头,咂嘴说。
“问路堂可是为了找生泉的秘密找了一千多年,他们不可能没发现这点吧!况且那图册一直就在堂主手里,他们随时可以翻看,咱们一眼看出来的东西他们不可能看不见!而且,除了老赵这一代,前人都是堂主继承三件宝贝,他一人就能知道全部,并且执掌大局,按理堂主应该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步骤,知道得更多才对!还是说,这千年来,问路堂内部有人搞叛变,三件东西几经周转,失而复得,导致问路堂要做的事难以推进?”
“你为什么不调过来想想是不是从一开始找生泉,到后来发现那个神秘人存在的事,于是有了画册的诞生,然后有人藏私心,催化了问路堂的分裂!”
“可是,那本画册……不是问路堂三件宝贝之一吗?”
“很多东西都是后来才形成的,并非一开始就有,就像我当初加入问路堂要遵循很多规矩,都是前人制定的,现在……哼……”
骷髅头冷哼一声不往下说了,他大概想说现在那些狗屁的规矩鬼才会当真!也就是当年他年纪小资历浅……
“我猜,程山当年断一指就是为了不交出这本画册!”
“这么一翻旧事,我觉得师父似乎对老邓程山都留了一手啊!”
骷髅头若有所所思地说。
“行了,别说了,越说越乱,现在都不知道咋捋顺了……”王杂碎打断道。
郑南捷偷偷瞟一眼老段和王杂碎,再看廖珊,几人眼中都是困惑,看样子这事属实复杂。
“接下来,让我想一想年份,那本画册上发生的是战国和秦朝的事,也就是记录了那个神秘人出现的两个历史时期,接下来他去了哪里,或者说那个人甚至他的不平凡的后代是不是至今还活着?这才是咱们要研究的方向啊!”
“后面,后面还没看到呢!”
“对了,画册呢?不是说拿给咱们让咱们研究的吗?哪去了?谁收起来了?”
王杂碎这一问,四人面面相觑。
“不是你收起来了吗?”
骷髅头问。
“没有啊!”
接着王杂碎视线不断在廖姗和郑南捷身上来回切换,“你们俩没收起来吗?”
两人纷纷摇头。
王杂碎一拍脑袋,惋惜道:“艹,这狗东西,一定是那会儿压在那些纸下面被他偷偷收走了!我那会儿光顾着要看那些狗屁守则……”
“这死程山明着说让咱们看,结果趁咱们说话的功夫就把画册收了起来,明显是信不过咱们!看样子咱们也得多防备他!跟这老狐狸打交道,真是得处处提防!”
“这回,他肯定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所以才找上咱们,或者说他别有居心,要打咱们的注意,咱们可得小心才是,尤其是我的罗盘!”
王杂碎总算说回了重点,骷髅头也跟着点头。
“大概是程山急着知道结果,所以他才找上咱们,因为只有咱们手里的开路罗盘才能准确找到守墓神的位置!我猜得不错的话,程山手里绝对掌握着另外一条线索,他多少会知道神秘人后来的去向,在各朝各代都是以怎样的身份存在的!他之所以会找上咱们,除了要利用咱们手里的罗盘,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要限制住咱们的行动!他绝对不允许咱们走在他前面,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要杜绝发生的可能。”
听老段曾经说话中隐含的意思,他们这边自己也有眼线,帮他盯着程山的动向。如此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王杂碎估计是做不到的,也只有老段有这深度去做这件事了。
郑南捷此刻才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骷髅头居然是他们中心思最缜密的一个,他主要看的是有关生泉的事,而骷髅头却考虑的是大局,把程山每一步的东西透析得明明白白。
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佩服骷髅头下墓的本事,现在他开始打心里佩服这个人做事的城府了。
“这么说的话,程山现在查到了哪儿,咱们都不知道啊!线索还得从第三幅图里找,那几个给皇帝出谋划策的方士中就有那个神秘人……画册上他后来逃跑了,故事也就完结了,那他逃到了哪里呢?后面发生的事去哪里找呢?咱们现在可是被程山捉住的蚂蚱啊!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王杂碎叹气说。
骷髅头的房间突然一阵沉默,几人都陷入了沉思,他则翻出烟丝装进烟斗里点燃,抽起烟来。
小旅馆很简陋,只有一扇开在走廊上的窗通风透气,不一会儿房间里烟雾缭绕。郑南捷惊恐地抬头看一眼,还好,地下室小旅馆头顶上烟雾报警器没有反应,他放心地松一口气,给了廖珊一个眼色,二人找借口嫌呛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老烟鬼比赛放烟。
走在旅馆前一条旧街,郑南捷很久都没有说话,听老段讲过问路堂有规矩在有人的地方不能提及门派内的事,郑南捷思绪有些乱,一时想不出一句应时应景还无关门内的话。
“你是内蒙人对吧!”
廖珊问。
“嗯。”
“是不是风沙很大?”
“也分地方!我们那刮风的时候,要是刚洗完头出去,一头沙子!经常是脸上一擦一层土!”
“哈哈哈哈……好惨啊!”
廖珊笑得龇开了牙。
郑南捷观察到她的牙很白,跟略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下巴尖尖,眼角略长,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严厉,笑得时候却有一点古典的美。
特别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郑南捷发现她也有温柔的一面之后,此刻站在她旁边心里竟然有点倾慕的意思。
“对了,听说你们内蒙人小时候都是骑马上学是吗?”
“嗯!”
这个问题郑南捷上学的时候已经解释了不下一万次,他们上学和别的地方一样都是坐公交或者骑自行车,此时他为了让她开心笑一会儿竟然点了头。
“你们是不是每家都会养一大群牛羊,自来水管道都会另外接一条用来接奶?”
“嗯!”
“哈哈哈哈……太神奇了,我一直以为那都是假的……那你们喝奶可真方便!”
廖珊听到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住肚子咯咯不停。
终于,她笑够了直起腰,擦擦眼角,清了清喉咙,开始说自己的事。
“其实,我没有自己的偏见,我并不是讨厌你才说这些的。”
“我知道!我上大学是好多人都这样问过,甚至我还听过很多比这更离谱的问题!还有人问我们是不是还住在帐篷里,睡在马背上?我当时不管什么问题给出的答案都是肯定。当然都是玩笑话,为了活跃气氛,后来他们也知道了事实,我们和别的地方人一样,住在房子里,骑车坐车上学,自来水里流的当然是自来水。我和那时想法一样,只想让你笑一会儿而已。”
“你可真体贴!会为别人着想。我更嫉妒你了!其实我对别的都没有偏见,我只是嫉妒你而已。第一眼见你开始,就开始嫉妒……不止是你,还有和你一样皮肤又白又嫩,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的人……”
“我跟你说过,我是王叔捡来的,名义上是他的养女,他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把我养大成人,送我去廖家学拳,还认了干爹,让我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还上了大学,让我接触学习了很多,成长很多……他很疼我,我想要什么,尽量去满足,每年生日都会给我礼物,经常陪着我给我讲一些他感兴趣的事!他很看中我,也很尊重我,把我当亲人一样,没有私心,我很感谢他!”
“可是,我却觉得不自由……小时候我看见别的女孩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很美很漂亮,我也想学舞蹈,可是王叔没问过我就把我送到廖家。高中,我喜欢物理,我想上物理专业大学,我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却说女孩子学那些没什么用,天文物理类可以当做业余兴趣,当做正经职业会饿死。后来我就按他的想法报了体校。后来,如他所愿,我变得很有耐力很强壮,反应迅速,一个能打七个,足够保护他。接着就开始跟他下墓。”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女孩子,喜欢文艺的东西,曾经有段时间也对自己的一身肌肉感到自卑,痛苦,也想过放弃这一行,离开王叔,去过自己的生活。可是,最后都被理智打败了……我不可能放下王叔,让他一个人冒险,怎么说他也是我父亲!可是,总有几个深夜,我会因为那种束缚感,感觉要喘不过气……”
大约半分钟的沉默,郑南捷才说话。
“我能理解你!你很纠结!有些事憋在心里不如这样说出来的好。我想说的是:你要遵从你自己的选择,当你的心告诉你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那就离开,不要犹豫!但是,我也想再加一句:现在好像还不到那个时刻,对不对?”
廖珊点点头。
“你怎么猜到的?”
“你的眼神!你所说的应该是遇到我之前发生的事,之后,你的想法该改变了才是!”
“没错!”
“看,这就是咱们的共同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冒着要蹲局子的风险死皮赖脸要跟着段叔吗?”
廖珊摇摇头。
“因为好奇啊!难道你不好奇,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现在是否还活着,他为什么能跨越时代,他是如何活那么久的?什么力量是他做到这一点的?今天开始是不是更好奇了?”
廖珊点头。
“这就对了!这就是动力!以前你是因为没有动力,所以才觉得束缚,就像我上学时候没心思学是一样的。其实王叔让你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不这样锻炼你,你可能就跟我一样,每次下墓就像经历生死劫一样。其实,人活着基本上没啥意义可寻,关于兴趣,热乎劲儿一过还不是又变得无聊!其实有些选择不一定就是错的,世上没有白走的路……”
郑南捷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总归是包藏了点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廖珊离开。
廖珊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不过在朦胧的路灯光辉下有了些醉意,联想到过去抒发下自己的感情。没想到郑南捷居然扯了好大一堆大道理。
不过,他的用意是好的,是不想让她离开,这让她心里感觉很暖,头一次觉得有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