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如眼神呆愣几秒,眼前这干活麻利的小媳妇,正是村里罗家老四媳妇。
她们之间没什么来往,只是点头之交。
赵俊霞黝黑脸颊展露笑容,见王紫如没说话,试探道:“婆婆说,若是紫如姐你会接生,过几天我发作的时候就来请你。”
“请我给你接生?你婆婆的意思?”王紫如闻言迟疑起来,问赵俊霞道:“生产用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小孩子穿的小袄子和尿片都缝好了哩。”
听到小媳妇快人快语的利落嗓音,王紫如瞧出小媳妇性子直爽,干活也放得下身段。
这不,快要临盆了却还给一大家子洗衣裳。
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她挺着大肚子没法蹲下来,只得双膝跪在寒凉的石板上搓洗衣裳。
王紫如看着都觉得膝盖疼得慌。
小媳妇尽管身子不便,双手却十分麻利的在溪水中搓洗衣裳,好像要和另外几个妇女比赛。
“她才是婆婆口中骂的那种憨货吧。”
眼看着快要临盆,也不晓得找借口在家躺着歇会儿。
王紫如没有正式答应接生一事,脑中飞快的想起一事。
几天前。
在森林里采野菌子的她,偶然听见隔壁院坝几个老东西,背后唆使赵俊霞的婆婆。
可能赵俊霞太过能干,为人耿直,嫁到婆家后,婆婆或是妯娌看她不顺眼。
所以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老东西,便在背后唆使赵俊霞婆婆,趁她坐月子期间,身体虚弱没法反抗,打算好好整她。
王紫如清楚记得。
那天,在翟家隔壁院子的院坝坐着晒太阳的几个老东西,赵俊霞那看起来老实内向的婆婆,在另外几个老东西的鼓动下,憋大招呢。
就等赵俊霞坐月子的时候好好收拾她,使得她低头,听话,顺从婆家,让干啥就干啥。
这种事,在农村虽说很常见。
此事不关王紫如什么事,她只不过觉得那些老东西很烦。
这小媳妇虽说干家务活绝对是一把好手,可她这都临产了,若是她生孩子顺利,搞不好在外面干活的就把孩子生了。
前世,她在妇产科工作,还真碰到过这种情况。
赵俊霞四下瞧了一眼,低声道:“我听村里其他女人私下议论,她们说紫如姐最近在给韩秀香治病。”
本来还不信王紫如会接生,可听到传闻,她跟婆婆说,到时请王紫如来给她接生。
“秀香嫂子只是一点小毛病,也是所有女人都会出现的问题,你们可别大惊小怪。”王紫如本来不会在外面亲口承认这事,但既然被人问起,她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省的村里那些长舌妇,一闲下来就在背后戳人家脊梁骨,各种瞎猜。
“紫如姐,你放心,我男人说了,请你接生,会表示一点心意。”赵俊霞笑容真诚憨厚。
以为王紫如拖着不答应接生,是等她这句话。
王紫如明白,赵俊霞这会巴巴望着她。
也是真心想请她接生。
“心意不心意另外说,”王紫如稍坐思忖,扭头,轻轻一笑,“一有动静了,早点让你男人过来通知我。”
旁边,另一个小媳妇见王紫如亲口答应帮忙接生,心下暗暗吃惊。
原先以为是村里女人瞎猜,这王紫如以前看着不咋地,难道她真能给人瞧病?
“紫如啊,你真的会接生?那你会不会看女人的……那方面的病?”小媳妇一脸忐忑,咬着嘴巴低声问。
王紫如看向这位小媳妇,叫钱丽,婆家是村头张大爷本家。
正是张大爷的弟弟家儿媳妇,三年前嫁到红梅村。
钱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瞧着比赵俊霞生的漂亮秀气,可唯一的缺点是,至今还没给婆家生出个一男半女。
莫非她身体有问题?
“你问的是女人哪方面的病?”王紫如便把心中所想暂时放一边。
钱丽面露难色,白里透红的脸蛋浮上一抹羞色,“其实你可能也知道,我和我男人结婚三年,到现在肚子还没动静。我男人原先也没当回事没,可是今年也在婆婆明里暗里的意思下,催我快点生一个孩子。”
钱丽声音压得很低,却传到了蹲在上游高处大石板上搓洗衣裳的两个婶子耳朵里。
其中一个婶子面露兴奋,怪笑一下,“说起这事,你婆婆在背后提到一次骂你一次呢。你这个情况,还是去县城大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照理说,你屁股也大,是个生儿子的命啊。”
“能生出闺女也行。”
另一个婶子附和道。
两个年纪稍大的婶子这番话,把钱丽说的当场下不了台,面红耳赤,十分过意不去。
赵俊霞忙打圆场,“也不见得屁股大才能生儿子,你们瞧紫如姐这屁股,不算多大,一样生了宝儿呀。”
几个女人见王紫如男人回来探亲,如今不但自己穿的新袄子,把宝儿也收拾的很好。
都忍不住跟王紫如打听他们两口子之间闺房那点男女情事。
那婶子笑道:“宝儿爸爸好不容易才回家探亲,你们两口子是不是要生二胎了。”
王紫如笑容带着一抹嘲讽,“家里都快断粮了,眼下,能养活宝儿就不错啦。”
男人连碰都还没碰到她呢。
哪会有二胎?
洗好衣裳,溪边几个女人陆陆续续挎着湿哒哒的衣裳走上公路回家。
王紫如走在最后面,挎着一篮子湿哒哒的衣裳回家。
她刚从田埂上冒出个头顶。
翟惜墨见妻子洗衣裳回来,撂下扁担,快步出了院子,接过竹篮,拎进院子。
院子里,十来个工忙的热火朝天,大家看到翟惜墨这般体恤妻子,纷纷开起了玩笑,调侃他们两口子感情好。
王紫如也没搭腔,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院子里树下唯一拉着绳子上。
听不得村里这些人开玩笑,翟惜墨说道:“一篮子衣裳挺重的,女人家哪里拿得动?”
“哎哟!老三你这话可是说的,村里很多男人听了会惭愧呢。”
年长的泥水匠笑着指了指,刚从翟家院子门口经过的赵俊霞,“你没看到,方才罗家老四媳妇,都要生了,还洗那么大一筐子衣裳,也没见她男人过来帮她。”
“别人家的事,咱们少说两句。”翟惜墨挑着扁担走到院子外面,弯着腰,佝偻着身躯,一块接一块的将砖块丢进撮箕,码放整齐,头也没抬便说道。
村里这些无论是男人,女人,当面背后都喜欢议论旁人。
翟惜墨心中更加坚定一件事:休假结束,必须带着娘儿俩一起返回部队。
中午,王紫如等刘湘琴做完招待十来个工的午饭,这才去灶屋,弄了个葱花鸡蛋汤,在吊锅焖了两碗玉米碴子白米饭。
母子俩在伙房的火堆旁边坐下,正欲吃饭。
翟惜墨见妻子煮了小葱蛋花汤,忍不住跑进伙房,舀了一碗在喝。
堂屋外面,就传来有人高声疾呼王紫如的名字。
“紫如妹子在家吧?!”
一道身影冲进屋后问道。
翟惜墨一碗蛋花汤还在喉咙,回头看到是罗家老四,“在呢,你找她做什么?”
“老三你也在呢!我媳妇儿发作了,想请紫如妹子过去帮忙接生。”罗老四一脸惶急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