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亭野来接我挺让我意外的,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之间因为他建写字楼的事没少见面,但是见面也只是说关于工作上的事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他现在东山再起,就靠着这块地,所以大多时候,人都在镇上。
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坐江楼的车,就不会选择牧亭野,只是看到他等我,我还是先走过去问他怎么过来了。
“张星说你晚上走,刚好我也回市区,就过来看看你走了没有。”他说,顿了顿,似乎是不想让我为难,又道,“既然江楼来接你了,我就先走了。”
张星现在每天会时不时去工地看周边的情况,以防有什么事故发生,跟牧亭野也有工作上的对接。
白天张星问起过我什么时候走,我跟他说过我会走晚一点。
想必他们俩已经通过话。
我不自觉的抓了抓肩上的书包带,似有若无的点头,“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说。
“好。”牧亭野应了声,但是人没动,而是静静地看着我,我也同样没动,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等着他的后话,却看到他突然抬起右手。
头顶突然落下他宽大的掌心,我微微一怔,感觉头发被蹂躏一番,紧接着就听到他冰凉又温柔的嗓音说:“可能过年这段时间都不一定会见面,提前当面跟你说一声,许阮,新年快乐。”
下意识地,我也开口:“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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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市区很热闹,郊外的烟花和爆竹声隔着很远都能传到市中心,此起彼伏的无不彰显着即将过年的浓厚氛围。
车上有些安静,江楼出奇得没作声,我能感觉到他有点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我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牧亭野明目张胆的对我亲近,而我也没有拒绝,无疑是对正在追我的他是一种“打击。”
我其实有意为之,毕竟当初答应让他追我,也是为了有一天报复他,可是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看到他一如既往,甚至比从前对我一言一语都要真心,真诚,说实话,我还真就没有了报复的心思。
我原先的打算,是在江楼追了我之后,我先是吊他一段时间,答应跟他在一起,然后再在他以为我爱上他的时候,以一种“出轨”的方式分手。
但仔细想想,这种报复的方式,太幼稚,同时我也怕自己,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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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直接开到我家小区的单元楼门前,我解安全带作势下车,一句没说话的江楼这时候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动作有些急促,“软软。”
我抬眼看他,江楼眉心露出几分紧张,我抿了抿唇,主动问他:“有什么事你就说。”
“我除夕晚上值夜班,软软,你能来陪我吗?”他语气带着丝丝祈求,好像他提的要求对我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
我于心不忍,毕竟除夕值班,确实挺落寞的。
只是我也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就说,“看情况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
先不把话说太满,这样,就算我没去,他也不至于太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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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买了很大一块五花肉,用来剁饺子馅,还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用来油炸。
我家每年的过年都很有仪式感,该备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只不过因为吃的不多,每次准备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大年三十,我和我爸都在忙活,我爸炸鸡炸鱼,我在客厅包饺子,小宝给我打下手,偶尔擀个饺子皮。
他虽然做的不好,但好在有动手能力,几个小时下来,也擀得像模像样了。
我爸的鸡和鱼还没有炸好,我让小宝先把包好的部分饺子放进冷冻室,我则是去厨房给我爸打下手。
“放假七天还是八天来着?”忙活间,我爸跟我聊起了闲天。
“八天,但是其中一天还要值班,所以也可以说是七天。”我说。
他:“有安排吗?”
我:“没有,怎么了爸,有什么事吗?”
他沉思了一番,说:“我想带着小宝回老家住几天,想问你回不回去。”
爷爷奶奶自打前年双双不在了之后,我爸跟两个叔伯更加看重兄弟之间的情谊,他说想带小宝回去住几天,我心想,可能也是大伯的意思。
只是,我虽然没有安排,但是不代表没人找我,所以我说:“不回去了,你和小宝回去吧,堂哥的孩子过了年就五岁了,小宝去还能跟他玩,你让我去,我跟谁玩?”
我爸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还需要有人玩,哈哈大笑,“你呀你呀,行吧,那你就留在家吧,我带小宝回老家抓压岁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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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把许久没用的保温饭盒拿出来重新洗了洗,我爸在煮饺子,看我端着保温饭盒在旁边候着,问我这一副送温暖的架势,是要给谁送。
“江楼。”我毫不犹豫的说。
“江楼,名字听着怪熟悉的,哦,是你高中那个玩的很好的朋友是不是?你们还联系着呢?”
我也没隐瞒,说:“联系着呢,爸,你跟我说话别看我,看锅,该点水了。”再不点水就要溢出来了。
说着说着,水溢出来了,我爸慌了,赶紧往锅里点了一大勺冷水。
五分钟后,饺子出锅了,我往饭盒里盛了半盒,想到江楼的饭量,我数了数饺子的个数,又捞了几个。
“爸,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灯了。”说完,我便拎着饭盒,拿着充电器出门了。
除夕夜,市区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很有年味。
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目标市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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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不热闹,就连灯光都比平时少开了一部分,下了车,我直奔急诊部,江楼的值班室在急诊坐诊。
我到时,急诊科几个护士正慌张的给刚送进来的一个患者做临时急救,我走到护士站,向一个男护士问江楼在哪儿。
“你找江医生?他在诊室跟人看病呢,你找他是看病吗?”男护士问,似乎还带着一丝好奇。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看病,来送饭。”
男护士微微睁大眼睛,“你是江医生的朋友?”
我点头。
他一脸震惊,但还有点激动,“我是江医生的学生,那个,你真的我老师的朋友啊,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朋友呢,请问,你叫什么呀,我这就去叫他。”
我:“......算了,让他先忙吧,我去他休息室等他。”
说完,我便在男护士打量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我上了九楼,九楼今天灯开得多,还有患者在走廊聊天,看起来比楼下热闹。
路过护士站,看到之前见过的一位女护士,对方似乎对我也有印象,我们两个颔首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走到江楼的休息室,我打开门进去,里面没开灯,我摸索着墙壁,好一会儿才找到开灯的开关。
江楼的休息室很干净,也很整齐,有股并不属于医院的清爽花香味。
我把饭盒放在他的桌子上,看到他桌上放着的几颗榴莲软糖,没忍住拿起来吃了一颗。
等待江楼的时间,我坐在他床上玩手机,打开微信,同样也很热闹,工作群里有人发红包,我点进去抢了几个,金额都在几十块钱左右。
往下扒拉,看到了乐哥,齐樾,牧亭野,章老师,冯局,张星,桀哥等好多人也都给我发了消息,我挨个点开,发现都是大差不差的除夕快乐。
想到大家用的都是群发助手,我也搞了一个,只是想到自己那点文墨实在想不出来合适的祝福语,我又打开度娘搜了一个,然后发了出去。
:岁末除夕,新岁安康,愿君多喜乐,岁月无忧苦。
消息刚出去,齐樾就先回复了我,他给我发了一个非常丰盛的年夜饭的餐桌,我把图片打开来看,发现图片中竟然有其他人的手。
我打字问他:你这是在哪儿?
齐樾:在城市啊。
我:一个人吗?
齐樾:不是,我小叔一家来了,陪我过年。
有人陪,我就放心了。
我:正在吃饭?
齐樾:对,在吃饺子,你吃了没?
我:正准备吃,那你吃饭吧,不打扰你了。
退出聊天页面,我正打算收起手机,门开了,江楼来了。
“软软。”他似乎是跑着过来的,叫我时语气还有些微喘。
“你那么急干什么?”我把手机随手扔在床边,起身走到桌子边给他把饭盒打开,“吃饭吧,你还没吃吧。”我说,把散发着着热气的饺子端给他。
江楼缓了好久松口气,他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我给他送的饺子,再抬头看向我时,眼里闪烁着微光。
“软软,你等了我多久?”
我想了想,无所谓的说:“也没多久,你赶紧吃吧,你看一下够不够你吃。”
“够吃,我还怕我吃不完呢,我晚上不能吃太多。”
“为什么?你减肥吗?”可是江楼看着也不胖啊。
他道:“后半夜我休息,我怕到时候不消化,胃里难受。”
额,好吧。
“软软,你吃了没?”江楼开始吃了,吃到一半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说:“我晚上不吃饭,我减肥。”
话音刚落,江楼就夹了一个饺子送到了我嘴边,“除夕不吃饺子怎么能行?吃一个。”
“我......”不饿,话还没说完,嘴刚张开就被塞进了一个饺子。
肉香四溢在口腔炸开,我扬了扬眉,我包的饺子一如既往的好吃。
江楼见我神色稍显愉悦,再次投喂第二个,我本来就不怎么饿,在他投喂第五个的时候,我实在吃不下,抬手制止了,“不行了,实在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软软,这是你包的吗?”江楼问。
我觉得的撑得慌,转身躺他床上去了,头歪在的被子上,无力应了一句,“当然是我包的啊,馅料也是我弄的呢,你吃完啊,不然下次不给你带了。”
我这话也是开玩笑的,但是江楼最后还真把饺子吃得一个不剩,连汤都喝光,然后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我愣住了,显然是没想到他这么实诚,说吃光就吃光。
“你是个傻的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可是软软,我真的怕你下次不给我带了。”他皱着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简直要无语了,我刚才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开玩笑的,他倒好,把自己吃得这么撑。
“你等会儿有事吗?要不然去楼下走路消化消化?”
“你陪我吗?”
我扯了一下嘴角:“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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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了医院后面的小广场散步,这块被布置得很漂亮,有小孩儿在玩仙女棒,烟花在手中被挥舞得闪烁发亮,很是好看。
江楼原本在我身边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摁住我的肩膀,“软软,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完他便朝着某个方向跑去了,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随便找了个花坛,在边沿上坐下,不一会儿,江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仙女棒,递给我,“软软,一起点吧。”
我看着手中强行塞进来的仙女棒,表情微微一滞,他竟然去买这个了。
“小孩儿玩的东西,咱俩多大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当江楼掏出打火机的时候,我还是拿着仙女棒凑了过去。
点燃的那一刻,看着烟花在自己手中突然绽放,我的眸中都是亮的。
小孩儿的玩意,就算不是小孩儿,可是当拿起来玩得那一刻,就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儿。
尤其是当有一个同样年龄的人陪着你的时候。
“软软,我还买了一个心形的小烟花。”江楼说,紧接着,我就看到他掏出来一个方形的烟花,放在距离我三米的空地上,点燃芯子。
“biu!”随着一声脆响,我看到面前的烟花突然冲破纸盒,升到半空中形成一个心形的形状,然后绽放开来。
是个彩色的,很好看。
与此同时,江楼在烟花的对面突然大声叫我,“软软,是不是很好看?”
我眼睛朝他看去,在烟花绽放时灯火的照耀下,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越发明亮,那里蕴着浓烈的某种情绪,像是在不顾一切的剖白。
我被那双眼睛重重一击,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陪在我身边,无数次露出过这种眼神的江楼。
只是那时,我从未认真看他,以至于,从一开始,我就把他忽略了。
胸口的位置,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扑通扑通的跳着,这种假性心动的征兆,跟几年前承认喜欢上他时颇为神似,我心中一紧,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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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初二一早就醒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着去老家,他收拾自己的衣服,我则是收拾小宝的衣服,天冷,外套不用换那么勤,我只给小宝装了一件羽绒服,剩下的是三套秋衣秋裤和毛裤。
因为此去一趟还带着走亲戚,所以我还提前准备了几箱东西,我爸收拾好准备下楼的时候,我把准备的几箱东西拎着,打算一同送下去。
提前就叫了出租在楼下等着,东西比较多,我先下去了一趟,然后再上来准备跟我爸一块跑第二趟。
“小宝拎一个。”我说,把一箱山楂汁递给了他。
他乐此不疲的接过,拎得轻轻松松的。
我爸背上背着许宝的书包,手中拎着两箱东西,转眼看到许宝手中也拎起了一箱东西,笑了,“他拎得动吗?还是我拿吧。”
“爸,你别管他了,他拎得动,我们开始下去吧。”说完,我转身去开门,而与此同时,门铃也响了。
响起来的那一刻,我有些疑惑,毕竟我家的门铃已经八百年没人嗯过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很高,抬头看时,我的头顶只到对方的下巴。
这人长着一张周正的脸,皮肤白皙,眉眼间还有点熟悉,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我微微皱了皱眉,这时候我爸过来了,“小阮,你怎么不走啊?”
我侧开身子,指着门外的男人,说:“爸,这人刚才摁咱家门铃。”
我爸走了出来,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近几年没有紧蹙过得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京舟,怎么是你?”
我微微一愣,再次看向我爸口中的陆京舟,对方似乎也是没料到我没认出他,清冷的眸子扫了我一眼,没有表情的神情里露出一丝不虞。
紧接着,他才操着一口微微令我熟悉的嗓音开口道:“干爸,我刚回L市。”
【下章预告:所以你的熟悉我的陌生从没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