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本侯是那么容易被她干扰的吗?快说结果怎么样?我们的血是否相溶?”安乐侯听嬷嬷如此说,赶紧凑上来看。
嬷嬷摆手让人把金樽撤下去不给安乐侯看:“刚刚那尼姑故意冲撞侯爷,让侯爷动摇了金樽,这结果已经做不得准了。”
安乐侯不明所以:“为何做不得准?难道血撒了?”
嬷嬷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水确实是撒了,可倘若侯爷让取水来,换水重验,这恐怕是更藏不住了。情急之下,嬷嬷只得示意端着金樽的人快点走。
嬷嬷如此动作更加坐实了俞进宝的猜测,玄机就在那金樽之中!
不能让她把金樽撤走!
“张大人,你要为民女做主啊!”俞进宝扑到了举着金樽的人脚边,刚刚才好些的眼睛又红了,她一边死死拽着那人的裤脚不松手,一边向张大人呼喊。
那宫人不知所措得扭头看嬷嬷,得到嬷嬷的点头后对着俞进宝狠狠踹了两脚,趁着俞进宝往后倒就要离开。这两脚看着不怎么重,踢的部位却是精巧,专捡着骨头与经络交错的地方踢,那一脚下去疼的厉害。但俞进宝此刻也顾不得了,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还是勉强用膝盖支撑着扑过去,再次将那人拽住。
“住手!”纵使是皇后的人,也没有当堂行凶的道理。
嬷嬷眼看着张大人走了过来,知道一切都迟了。嬷嬷的目光如尖刀一般从俞进宝脸上划过,仿佛要剜去俞进宝一块皮肉,随即冷冷哼了一声。这丫头反应倒是很快。
张大人一声“住手”颇有气势,可随后威严之气就消失了,带着笑走到嬷嬷跟前,被嬷嬷冷冷的哼唧声冻一激灵,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俞进宝怎么容张大人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捂着被踹的地方艰难地向安乐侯跟前爬过去:“父亲,我知道我出身便带着污点,皇后娘娘定是不愿让爹认我。可是,如今血滴了、亲验了,若不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安乐侯本就被堂上这一出弄得一头雾水,不是滴血验亲吗,怎么又作数了?嬷嬷和带来的宫人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乐侯一贯是很听皇后娘娘的话的,他这个姐姐顾全大局做事周全,是父亲称赞过的“成大事者”,他从来没想过皇后会对他不利。可眼前这场景……
“你怎么做人?”无一师太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她已被人摁住,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来,面目狰狞地冲上前来:“是我!我怎么做人!!!皇后娘娘是想逼我死吗?!!”
都滴血验亲了,如果阿敏没有被安乐侯认回去,岂不是默认阿敏不是安乐侯的孩子,岂不是说无一师太当初还与别的男人有染?那她当初种种贞烈行为,岂不都成了笑话?这若是传了出去,当真是阿敏没脸做人、无一师太死路一条。
无一师太险些就要冲到嬷嬷跟前,又被人拉了回去。只恶狠狠地瞪着安乐侯,仿佛要将他挖心剔骨,才能泄心头之恨。
安乐侯被无一师太瞪得一激灵。
对于无一师太,安乐侯是恨极的,他见识过这个女人的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皇后娘娘是想逼死我吗?”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呐喊让安乐侯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是皇后娘娘做了手脚。
“都给我住嘴!”安乐侯突然放大了声响,雷霆一般惊吓住了所有人,而后快步取了金樽来看。
嬷嬷宫人被安乐侯黑得吓人的脸骇住,张大人此刻也走到了安乐侯的身边,嬷嬷宫人不敢阻拦。
“这……”
听到张大人的惊叹,俞进宝趁此机会也艰难起身,凑到安乐侯身后探看。
只见那金樽内原本满满的水漏了小半盏,露出了原本没在水中的琉璃分隔,两滴血分别滴在隔断的两边,自然是不可能相溶。那琉璃打磨得薄如蝉翼,清透光滑,即使是露出头来,都需仔细分辨才看得出。若不是打翻了一些,这琉璃整个浸在水中,怕是看不出一点痕迹。
这金樽果然是有问题!俞进宝此时可以肯定,她刚刚听见的声音正是琉璃与金樽碰撞的声音。
“你们好大的胆子!”安乐侯怒极,一气之下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就把手里的金樽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从来没想过,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
嬷嬷自知理亏,只得说一句:“侯爷,娘娘都是为了您。”
“皇后娘娘不惜在金樽上做手脚,也不肯让您认我对吗?”俞进宝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眼睛通红,嗓子嘶哑,也要在安乐侯身边点上一把火。
果然,安乐侯不负俞进宝所望,两眼冒着火,恶狠狠地对嬷嬷说:“不管阿敏什么出身,我说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小姐!”
安乐侯的话掷地有声。在此刻,任谁都无法动摇。
随着安乐侯斩钉截铁的承诺,嬷嬷憋着无奈给皇后报信去了,趁着这个时候,张大人生怕再横生枝节,赶紧给判书盖了章,了结了这个鸡飞狗跳的案子。
拿到结案的判书,俞进宝的双手都在颤抖、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成功了。她真的成功了!
俞进宝第一时间看向仍旧匍匐在地的无一师太,无一师太的头低垂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但俞进宝知道,她一定在笑。
费了许多口舌、演了许多戏码,她们终于拿到了入场的资格。她们心力交瘁,却心满意足。
自此,这世间便再没有俞进宝。
这世间已没有了事事以她为先的父亲、没有了她已记不清样子却执着去记得的母亲、没有了她粘着喊着欺负着的兄长、没有了她看不顺眼却热闹欢喜的姨娘弟妹们。也没有了金豆,呆头呆脑又可可爱爱的傻丫头。
既然这她们都不在这个世上了,俞进宝在不在这世间,也没什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