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林家的小院里,斑驳的树影与金黄的苞米堆交织出忙碌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新掰苞米的清甜与早晨特有的清新,偶尔传来几声鸡鸣,更添了几分乡村的宁静与生机。
林老太太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穿透了薄薄的晨雾,回荡在林家院落的每个角落,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个懒货,瞧瞧这日头都老高了,还不起来干活,真是惯得你们!”她边说边用力拍着门板,仿佛要拍醒所有沉睡中的灵魂。
林墨从梦中惊醒,揉着那双似乎还粘着梦意的眼睛,缓缓走出房间。院子里,林家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汗水,正忙碌地整理着。
林家小辈中年纪稍大点的林思哲,在老太太的催促下,睡眼惺忪,手忙脚乱地穿衣起床,小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走出房门。
而年龄尚小的林思楠,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早间唤醒服务”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的抽泣声在宅院中回响。
“哭什么哭,这么大人了还掉眼泪,也不怕人笑话!”林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加严厉,吓得屋内还未完全清醒的两个孩子也被惊醒,哭了起来。
沈氏跟陆氏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回到屋子里去安抚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林家院子里顿时充满了各种复杂的声音——咒骂声、哭泣声、安慰声,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杏儿和花儿两个小姑娘,身着朴素的布衣,发髻上简单地插着几朵野花,将她们一大早煮好的饭菜端出来,韩氏见状,去收拾桌子,帮忙摆饭。
林墨坐在桌边,手中的稀粥轻轻摇晃,泛起一圈又一圈细腻的涟漪。他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却如同探秘般,在围坐一起的林家人身上流转。
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显然在努力地将眼前的人与昨天驴车上听到的信息一一对应起来。
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两个女孩很好好猜,大的是杏儿,小的是花儿,是大伯家的孩子。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对面,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的身上——他应该是大伯家的四郎。
抱着婴儿轻声细哄的应该是三叔母,那另一个吃饭的妇人就是大伯母。
林墨转眼看着另外两个差不多一岁多的孩子,哪个是大伯家的,那个是小叔家的,林墨一时之间分不清。
林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那力道之大,仿佛连桌上的尘土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严厉:“吃饭就好好吃饭,看什么看?”话语间,一股不容忽视的火气在小小的堂屋里弥漫开来,让在座的人都为之一凛。
她转身去厨房,动作利落地从热气腾腾的锅中捞出煮好的鸡蛋,每个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那是农家人难得的滋补品。
她逐一分发,每给一人,眼中的不舍便加深一分,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林老爷子接过鸡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林学谦、林学谨、林学博三兄弟则是习惯中带着几分惊喜,各自默默接过。
轮到孩子们时,林老太太将鸡蛋一分为二,一人半个。林思哲、林思恒、林思楠三人,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接过半个鸡蛋,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而三位儿媳妇,也各自得到了半个鸡蛋,她们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温柔与感激。
轮到林墨时,林老太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一个鸡蛋递给了他。
杏儿跟花儿盯着篮子里剩下最后一个鸡蛋,直咽口水,林老太太白了她们一眼“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林老太太将最后一个鸡蛋剥皮,轻轻掰开,分成三份,自己一份,杏儿和和花儿各一份。
杏儿和花儿的眼中不仅闪烁着惊喜与感激,更有一种被重视和尊重的温暖。
杏儿心里想,平日里家中煮鸡蛋,总是给爷跟父亲,二叔,小叔吃,偶尔也会煮来给弟弟们吃,自己跟花儿很少吃到这金贵的东西。
她暗暗发誓,她以后要好好孝顺奶奶。
林老太太的目光复杂地落在那些正狼吞虎咽吃着鸡蛋的孩子们身上,骂道:“天杀的,一群讨债鬼,平日里哪里亏着你们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空的篮子边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这些鸡蛋,是她省吃俭用,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原本打算拿去市集换些银钱的。
林老太太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子心疼与无奈却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份难以言喻的痛楚。
在内心深处,林老太太不禁对老二媳妇生出了几分埋怨。
要不是她一时疏忽,没有看住林墨,让出了那档子麻烦事,家里也不至于要花费那么的银钱。想到这里,林老太太的眉头紧锁。
然而,这份埋怨很快就被更深的担忧所取代,地里的活又多,又出了林墨这档子事,家里其他人突然再有个头疼脑热,那这个家就垮了。
林老太太终是狠下心来,含泪拿出了那些珍贵的鸡蛋,煮给大家补补身子。
阳光慢慢洒在林家的院子里,林家众人快速吃完早饭,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拿起农具,去地里干活,留下杏儿跟花儿照看家里。
林墨苦涩地咽下最后一口药汤,眉头紧锁,仿佛连同那药液的苦一并刻在了脸上。
他僵坐在简陋的木凳上,一直等林家的人问自己些什么,比如他是自己的什么人,问自己有没有印象,今天想起什么了吗,但是没有一个人问他。
他眼睁睁看着众人离去,随着门扉轻合,最后一抹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屋内只剩下满室的寂静,自己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