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
讲出这话的时候,朱元璋顿时觉得吹到面上的寒风都少了几分冷冽,心情愈发舒畅起来。
“嘿!再过些时日,这娃子也要选妃了。也是,十四了,立了业也该考虑成家,这孩子自小没了母亲,好在身边还有两个姐姐,有朝芳帮他操持着终身大事。”
朱元璋心情愉悦地继续往下看着蒋瓛送到自己手上的情报,看到选妃的消息,面上褶皱仿佛都变平了一些,此刻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仿佛就是一个操心自家孙儿终身大事的普通农民一般,脸上带着朴实的笑意。
不过言语之间。
终究带了几分愧疚之意在其中。
说到底,也是他粗人一个,自己后宫里又有马皇后坐镇,斗也斗不起来,在这方面的意识便差了些。
也差点因此埋没了这么个好苗子。
“哟!那咱得恭喜你了,再往后,都要有重孙子了,嘿嘿嘿嘿!”一旁的陆威唠家常一般,道出了恭贺。
朱元璋面上笑嘻嘻。
却略带一丝遗憾地道:“却抱不到喽。”
……
话分两头。
应天府,乾清宫。
“阿嚏。”朱允熥这边正要在奏疏上落笔批阅,却是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揉了揉鼻子暗暗吐槽道:“这是谁在背后蛐蛐我?”
“哟,怕是天气凉下来了,奴婢这就把炭炉子给您点上去。”候在一旁的马三宝脸色微微一变,道。
朱允熥摆了摆手,伸了个懒腰,打趣道:“这倒不用,朕也并未觉得寒冷,约莫是外面骂朕的人又多了些吧,呵呵。”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本来就被朝野上下有所诟病,骂名本就已然一大堆了。
再加上前些日子。
他又大张旗鼓地建立了煤运司,丝毫没有对此进行保密或是遮掩,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他花银子挖煤矿的事儿了。
严管上奏疏弹劾,民间百姓物议如沸,骂声自然不小。
不经过处理的煤炭烧起来是什么效果,百姓再清楚不过了,自然认为他这一波操作越发荒唐。
这也是朱允熥直接放弃保密的另外一个原因:就算他大张旗鼓进行这件事情,旁人也猜不到他真正的用意。
毕竟谁能想到。
他有办法将这些没用的石头变成无烟煤。
而煤炭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谁也不会将玄机怀疑到这玩意儿本身上去,对他往全国各地运送过去的煤炭进行探究。
这叫“明度陈仓”。
听到朱允熥拿自己打趣,马三宝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愤然之色:“朝臣明白什么?百姓又明白什么?次次都只会冤了陛下一番苦心!”
这几天的时间里,马三宝也是真的既心疼又气愤。
他伺候了朱允熥多年,是看着自家主子从小长到大的,没想到自家主子小时候受委屈,如今当了皇帝还继续受委屈。
倒是朱允熥淡定得一批,还能拿自己打趣。
对于他来说。
这些事情都不是他需要在意的。
要坐得了这个位置,本就当在能屈时屈,能伸时伸,成大事者从来不该为这些小节,一时意气乱了自己的方寸。
况且这本就在他的计算和预料之内,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话往后不必再提。”朱允熥提醒道。
随后挑了挑眉,提笔准备将方才要写的批语继续写上去。
“奴婢明白的。”
马三宝应了一声,立刻紧抿了自己的嘴。
朱允熥刚把手底下的奏疏合上,准备打开下一封奏疏之时,门外看守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工部尚书秦逵求见陛下。”
朱允熥放下自己手里的朱批御笔。
心中微微一动:“传。”
显微镜有完整且精细的图纸,造起来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技术难度,算时间,几天过去也该造好了。
很快,秦逵就端着手里一个被红色绸布盖住的物件儿,走了进来:“微臣秦逵,参见陛下!!前些日子陛下让微臣铸造之物,请陛下一览。”
他低着头躬身一礼,双手托举着手里的物件。
马三宝立刻上前接下,放在了朱允熥面前的龙书案上。
朱允熥漫不经心地将上面的红绸布揭开丢在一旁,一个简易的显微镜映入眼帘,上下打量端详了一番,朱允熥点头道:“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毕竟有详细的图纸,样子是跑不掉的。
不过,具体效果到底如何,就需要他把之前磨好的凸透镜分别装在目镜和物镜的位置,对焦之后试验了。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你先去殿外候着吧。”
这东西的具体使用暂且涉及不到工部,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让秦逵明白自己造这东西的用处。
“是,那微臣暂且告退。”
秦逵也没有多问,拱手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见秦逵退出乾清宫。
马三宝也立刻走到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将之前存放在其中的凸透镜取了出来。
朱允熥给图纸的时候就留了替换镜片的活口,工部的手艺和精细度没得说,朱允熥很快就顺利地将镜片装了上去。
他站起身来。
深吸了一口气。
随意从一支干净毛笔的笔端拔了根笔毛放在载物台上,随后将一只眼睛凑到目镜的位置,开始扭动旋钮调整焦距。
眼前一开始自然是一片模糊。
但随着朱允熥转动调焦的旋钮,一番调试过后,视线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出现了一根被放大约莫一两百倍的毛发组织!!虽然微观程度比之后世还是远远不如,但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让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震撼。
朱允熥从开始就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全面发展大明,只靠着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而且一些细节、专业上的东西,他肯定也没办法想得那么全面。
所以他需要王祯的后人,需要朱橚这样的人。
他要做的不是把后世的东西全部搬运过来,他一个大脑也做不到这样,他能做的,是概念的引入,再让其野蛮生长。
譬如此刻:微观概念的引入。
“来人,去医疗院把周王给朕宣过来!”朱允熥抬起头来,下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