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放在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元怀君眸中的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冷声道:“正因宋正中身居御史大夫一职,却对此流言视若无睹,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楼胜寒依旧不怕龙颜大怒,浅笑道:“陛下,若将来这太子生母出自宋氏,只怕他宋正中是要关起门来偷笑,更别说此刻放任那谣言不管,就差再添把柴火咯!”
元怀烈沉吟片刻,神情略显严肃,“皇兄,近日臣弟在京中巡视,曾几次经过宋氏府邸,那都是门庭若市,来往宾客不是六司之首,便是谏院稍有成就之人,想来,皇子还未落地,他便先拉拢人心了。”
“皇兄,那宋正中向来圆滑世故,素日在朝中各同僚面前也八面玲珑,只怕这流言也是他从后宫散布到前朝去的,加之当下收买文臣谏官,若这胎真为皇子,他必定联合众大臣拥立太子。”
“皇兄,老五言之有理,您便是有意立凝妃腹中皇嗣为太子,也轮不到前朝妄议。”
辛陌凌则默不作声,他向来不理朝中事务,这与他无关,如今元启朝政虽稳,却不乏有结党营私之人,尤其后位空缺,皇嗣稀零,那几个嫔妃的母家更是野心勃勃。
“哎呀!”楼胜寒这时猛地往脑门上一拍,脸上满是可惜遗憾之色。
“胜寒,何事?”
楼胜寒张了张口,抬眸看了元怀烈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想来想去,胜寒还是不说为罢。”
辛陌凌不屑冷嗤一声,“楼相,朝廷大事岂能儿戏,哪是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的,枉为人臣。”
楼胜寒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诶~凌兄,你这话不对,武将不晓文治,自是不知前朝风起云涌,不过凌兄既这般说了,那本相就勉为其难地多嘴几句。”
“……”
话音刚落,除了楼小宝,所有人齐齐抬头鄙视了楼胜寒一眼,他本来就多嘴,何苦绕一个大弯,还说勉为其难!
“咳咳!陛下,这宋氏居心大家皆有目共睹,可这朝中,倒还有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正暗流涌动着,胜寒是怕说出来,伤了陛下和烈王的面子。”
听他一直阴阳怪气地拐弯抹角,别说元家兄弟三人,连辛陌颜坐在一旁也听得不耐烦,“楼丞相,你就不能说重点吗?谁家丞相这么啰里八嗦啊?”
“颜颜,你居然说我啰里八嗦?”
他捂着胸口,满脸心碎,不过快速正了正神色,认真道:“陛下,再过两月便是秋试,这几年文武试举的贤才不少,京中也不泛有文人墨客,可微臣见着,怎登科入仕的,皆是庸庸之辈?”
“胜寒此话怎讲?”
“陛下,微臣这几日着手朝会之事,在心力交瘁之际,还发现了一趣事,朝中有好些个先帝选任的老臣,如今倒与宋氏成了一派,而自陛下即位以来,所有及第的年轻才干以及世家后生,反倚向了秦太师一党。”
“楼丞相,切勿信口雌黄。”
“烈王爷,我就说不能说出来吧!毕竟这秦太师算起来,还是你和陛下的老丈人,我一个外人,自然比不上你们这关系。”
元怀君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冷静。
“继续。”
“秦家先祖从龙有功,故太师之位世袭,众皇子也由每任太师亲自教导,微臣近日发现那秦太师不仅把所有年轻才俊收为幕僚,更是私下买卖官爵,找了机会让世家子弟顶替了考取功名的真正文韬武略之人,意欲将我朝来日所器重之将变为世族逐利工具。”
“本王怎从未听说?”
“烈王统管元启境内军队及宫内御林军,自然与凌兄一样,不晓前朝内幕,不信你们可问泽王爷。”
元怀泽突然被点名,有些尴尬地合起扇子,“皇兄,臣弟确有耳闻,只是不如楼相消息确切。”
“如此说来,朝中现下倒分了两派?”
“正是!陛下,这宋氏还算好办,只要稍作压制,有几个老臣确实也该告老还乡了,想来那宋大夫定不敢再猖狂。”
他朝辛陌颜的方向招招手,楼小宝随即从娘亲身上下来,懂事地爬到元怀君怀里。
“胜寒,那此事便交由你处理,趁这次朝会,寻着些由头上书给朕,先弹劾几个,朕自会准奏。”
“陛下,弹劾何人合适?”
“朕稍后把名册给你。”
“……”
楼胜寒嘴角狠狠一抽,好像掉进面前这腹黑皇帝的圈套了……
众人听完,顿时大悟,好一出借刀杀人!
元怀泽挑挑眉,看着两位兄长,好奇问道:“那……秦太师这边呢?”
“卖官鬻爵为官场大忌,今也算国泰民安,若一朝动荡,所选庸才便都成了害群之马,秦家二女虽嫁入皇室,倘若查清证据,朕同样大义灭亲。”
“啧~陛下,韵妃娘娘前阵子才重获圣宠,如今便私下对付她母家,会不会伤了娘娘对您的一片心意啊?”
元怀君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一旁面色凝重的元怀烈,“阿烈认为呢?”
他眸光微闪,迅速作出反应,“皇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查清此事,臣弟自不会徇私枉法。”
“嗯,女眷无辜,朕届时自会网开一面。”
“皇兄,三哥,这秦太师向来谨慎行事,以及那新擢选出来的少卿少常,与秦太师连襟的广安知府赵盛关,还有应承侯长子,韵妃娘娘外祖家表兄,此人为去年新科状元,这几人为人处事皆滴水不漏、谨小慎微,臣弟与楼相倒是在朝中留意了许久,政务上确实找不出有何弊端及出错之地。”
“是啊!陛下,前面弹劾那几位老臣为官多年,总有些纰漏和不是,而泽王所提这几个,也得有证据方能定罪,他们连买卖官爵都如此天衣无缝,难办咯!”
“……”
见大家同时陷入沉默,辛陌颜眉毛一扬,轻飘飘吐出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百密总有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