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熙颜未答话,她说的不错,可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鄂王妃冷哼一声,从嬷嬷手里拿过一个硕大的绒布袋,“这是给娘娘的,你妥善带进去交于她。”
“是,婆母。”
又交代了一番进宫代表的是鄂王府,言行举止要得当,莫要让人笑话鄂王府。
盛熙颜都一一应承,由花夏扶着出了王府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竟是世子所用的。
世子妃正在门外,让人把马车上的一些物件取下来,好似怕便宜了盛熙颜,就连软垫都没留下。
恨不能剥下盛熙颜身上华贵的诰命服,不忿道:“若不是婆母说给鄂王府长脸,你以为我会把豪华马车让你坐吗?瞧你穿上吉服也是狐媚子样!”
盛熙颜只哂笑,懒得和她费口舌,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一路上,都在思索该如何和淑妃开口说此事。
摇摇晃晃间,绒布袋挪动见从窄榻坐上掉下来一张黄色的纸。
盛熙颜从脚下捡起来,这是一张寺庙求来的符,生子符?
这也正常,淑妃得圣宠,可自从几年前流产后,就一直再没怀上皇嗣,是鄂王府都在意的事。
她把生子符塞回锦盒里,系好绒布袋的丝带。
听鄂王妃说起过淑妃宫寒影响了受孕,盛熙颜想今日带着针灸包进宫是对的。
半个时辰后,就到了皇宫门口,庄严巍峨的皇宫赫然立于眼前。
有几位白发苍苍的命妇,已经在候着签到。
其中有六七位和盛熙颜身上穿的服饰相同,同是二品诰命,还有七八位是一品诰命,颜色和所戴头饰不同,更加考究。
出现一个年轻的女子,命妇们都纷纷注目。
盛熙颜落落大方的颔首福身,面带微笑,算是问好。
有两个中年的命妇凑过来闲聊,“你就是齐将军的夫人吧?”
“是的。”
“真可惜了齐将军那样的人才,容貌和才能一流,天妒英才。”
提起齐宴,盛熙颜总是眼眶湿热,谁说不是呢,那样一个难得的好男人,上天却无情的收走。
“齐夫人长的像天仙似得,像从画上走出来的美人。”
宫门开了,盛熙颜跟着队伍走了许多曲径幽弯,参观了大半个皇宫,停留在了祈年殿的大跨门处。
按照历朝制度,在春二月,小满这日由端皇后带领命妇祭祀先蚕,便是亲蚕礼。
当中摆着先蚕祭坛,一切就绪,就等着端皇后亲临。
烈日下被照的眼睛都睁不开,满目是空旷巍峨的宫殿,盛熙颜想她若是没人领着,一定会走丢掉。
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北边出现了隆重的仪仗,最前面是凤辇,后面是四妃采仗,再之下的妃子都步行跟在后面。
盛熙颜站在后面,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跪下叩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皇后身穿凤袍,端庄典雅,缓缓的向上抬了一下凤手,公公喊道:“起。”
盛熙颜找了一下淑妃,她就在端皇后身后第一排,她身侧的还有两名妃子,想来是四妃之列,穿着差不多的吉服。
亲蚕礼是祭拜蚕神、并采桑叶喂蚕,来鼓励人们勤于纺织的礼仪。
皇后采桑三条,三公命妇采五条,列侯九卿命妇采九条。
采桑完毕,以所采桑叶去蚕室喂养蚕母。
原本流程有两个时辰,因端皇后有孕,所以简化了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
宫人喊道:“礼毕,赐宴。”
盛熙颜又跟着队伍去了交泰殿,因在一众中老年诰命妇人中太过年轻,又容貌实在绝色,不显眼不可能。
交泰殿里。
上座端皇后单一桌,下面左侧是后宫众妃嫔,右侧是众命妇。
良妃坐在淑妃身边,笑说:“淑姐姐,对面那个美人是小齐将军的夫人吗?”
淑妃看向盛熙颜,见她不怯不懦正在品茶,举手投足间娴雅大气,倒是没有丢了鄂王府的脸面。
微笑道:“是她。”
“将帅和娇娘,天作之合,真真可惜了。”德妃唏嘘道。
期间,端皇后和前面的命妇们聊天,盛熙颜在后面佯装点头,想着该如何说服淑妃帮自己。
宴席结束拜别端皇后,出了交泰殿,一个宫婢上前,“二夫人,请跟奴婢去钟粹宫见淑妃娘娘。”
“有劳带路。”
皇宫雄伟壮观,许久后,行至一座硕大的宫殿外,上面牌匾大字是‘钟萃宫’。
里面通报后,盛熙颜跟着进了珠翠门的主殿,殿内陈设极尽奢华。
金银珠宝、名贵瓷器、华丽织物,无一不展现着皇室的尊贵。
此时淑妃已经去了吉服,换上了一身绣梅花海棠紫锦缎常服,雍容华贵。
盛熙颜福身做礼道:“臣妇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上下打量她,对她今日的表现非常满意,“你是鄂王府的人,在外言行举止要更加谨慎。”
“是。”
即便是皇宫的佳丽三千,也没有一个如此姿色的,淑妃不由的盯着她多看了会儿。
盛熙颜拿出绒布袋,双手呈上,“娘娘,这是婆母让带给您的。”
掌事姑姑接过绒布袋,淑妃并未打开瞧。
许是想起了弟弟齐宴,她情绪上头,红了眼眶,拿起锦帕拭泪。
“阿宴为何如此薄命……”
盛熙颜亦然感伤,能体会到淑妃疼爱弟弟,“娘娘莫要伤悲,宴郎敬佩长姐,他也不希望您伤心。”
淑妃收起些情绪,“好在还留了下条血脉。”
盛熙颜一听,正好讲到孩子,接话道:“有将将这个血脉,宴郎在地下也会安心……只不过府中近日有个传闻,让臣妇惶恐。”
“哦,是什么?”
盛熙颜跪地道:“世子妃要抢将将去抚养,请长姐为宴郎做主。”
特意说了为齐宴,试图让淑妃能公允一些。
“世子妃为何如此?”
“因为听闻世子他身子不行。”
淑妃反应过来,良久,淡淡道:“世子妃要将将入到他们名下,日后好让将将袭爵,这不是好事吗?你让本宫做什么主?”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痛,盛熙颜早就预想过淑妃的反应。
“入到世子名下,还是宴郎的血脉吗?长姐,求您帮宴郎保住血脉。”
可淑妃没再说什么,盛熙颜只能用迂回之计,
“娘娘,之前听婆母说您有些许宫寒,针灸活络可以增加子宫周围血液循环,改善宫寒体质,臣妇刚好会些针灸之法。”
这确实是淑妃一个慢性疾病,出宫去治疗不方便,宫中的太医只能开汤药调理,时间久了也就收效甚微。
“你父亲是大夫,听母亲说你用针灸缓解了她的风湿腿疾,那就给本宫也试试。”
盛熙颜早逝的父亲是有名的大夫,教过她一些医术。
宫婢扶着淑妃躺在了贵妃榻上,盛熙颜取出针灸包,净手后,开始找到穴位施针。
“臣妇选择下腹的穴位是如气海穴、关元穴,它们都是温阳、益气的穴位,具有温阳散寒的作用。”
养心殿里,玄武帝刚和几位大臣商讨完政务,端起金嵌宝金瓯永固杯。
薄唇轻抿茶水,“今日的茶不错。”
“禀皇上,这是淑妃娘娘送来的人参菊花薄荷茶,说是可以热解毒、清心提神、补中益气,对于疲劳症状有一定的缓解效果。”
玄翎喝了半盏茶。
福公公笑说:“今日淑妃娘娘肯定高兴,齐夫人进宫参加亲蚕礼后去了钟萃宫,可以陪娘娘话话家常。”
玄翎幽黑的眸光一晃,齐夫人?哦,是她。
又想到齐宴,不禁伤感。
福公公会意,宽慰道:“皇上皇恩浩荡,齐夫人才能成为二品诰命夫人,拿着朝廷俸禄和良田,这是多少朝臣内眷梦寐以求的荣誉啊。”
玄翎起身道:“摆驾钟萃宫。”
他想看看那个被自己撮合的女人过的如何,也是因为齐宴而去关切几句。
少顷,銮驾停在了钟萃宫,宫人通报道:“皇上驾到!”
玄翎阔步进入殿门。
主殿内,淑妃听到声音倏然从静谧中醒来,赶紧要起身接驾。
可她的腰身上此时还扎着金针,“娘娘莫动,针以入穴位,恐会扰乱气血。”
淑妃想此时起来慌乱收拾,更显得不恭敬,于是又躺平。
玄翎进入内殿,一眼看到女子跪在红木地板上,即便穿着朱红诰命服,依旧能显出娇躯纤弱若柳枝, 胸脯丰满似花蕊。
华裳裹体尽飘逸, 芳姿绝艳醉人眸。
是一个令男人能够产生最原始欲望的尤物美人。
“皇上,臣妾在针灸,请皇上先坐一下。”淑妃伸长脖子娇声道。
玄翎并未言语,坐在了斜对面的软榻上。
宫婢赶紧上茶,帝王亲临,整个殿内霎时肃穆威严起来,宫人包括淑妃都屏住呼吸不敢做声,生怕会惹得龙颜不悦。
而玄翎却观那个施针的女子,临危不乱,专注自信的做事。
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再观其貌,比象牙还要洁白光鲜的皮肤,透着蔷薇色的粉嫩。
淑妃低声催促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盛熙颜明白淑妃不敢让皇帝等太久,柔声道:“娘娘别急,马上就好。”
一盏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唯有淑妃心中焦急。
玄翎却把这美好的画面当做了放松,三年前,齐宴来求赐婚之时,帝王曾经有过疑问,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心爱的臣子一见钟情,如今看到真人,便能理解他当初的执着。
施针完毕,淑妃的腰间出了一些汗,盛熙颜接过宫人呈上来的锦帕,轻轻擦拭后,体贴的给拉好衣裳,并将她扶起来。
到自己起身的时候,因为跪的时间久了,一个微微的踉跄也能美的媚骨天成,被幽黑的眸子扑捉到眼中。
淑妃到玄翎面前,福身道:“皇上,让您久等了。”说完在旁侧的软榻边坐下。
盛熙颜行了一个叩拜礼,跪地道:“臣妇谢皇上护佑隆恩,圣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翎凛凛道:“齐夫人,为何谢朕?”
盛熙颜娓娓道来,声音柔中带着诉说,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臣妇先谢皇上赏识宴郎,才能全了他为国明志的理想。
二谢皇上封臣妇为诰命夫人,才能让臣妇带着稚儿无忧生活。
三谢皇上……”
她说着停了下来,淑妃有些害怕,玄武帝历来情绪多变,难以揣摩,龙威震怒就在一线间。
“皇上,弟妹初次进宫,面对皇上的英明神武有些紧张,还望皇上见谅。”
玄翎勾唇浅浅一笑,“朕看她并无半点紧张。”
帝王五官清晰立体,英气逼人,黑眸中淡然一抹看不透的光辉。
盛熙颜微微抬头,对上帝王深不可测的黑眸,眸含春水清波流 盼,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她不好在淑妃面前说世子夫妇夺孩子的事,想要一个和皇帝独处的机会。
“齐夫人说下去。”声音威严宏厚。
盛熙颜伏地道:“三谢是为宴郎之惦念…..谢皇上……”
又说了半句停下。
淑妃如坐针毡,还从未见有人敢和皇上卖关子,可别连累了鄂王府和她。
玄翎神色肃然,俯视跪地的一团殷红色娇花。
“你会针灸,可能缓解头疾?”
“略懂。”
玄翎起身,“那好,随朕去养心殿。”
“诺。”
盛熙颜跟着帝王出了殿门,身后淑妃带宫人恭敬道:“恭送皇上。”
淑妃抚摸腰间,“果真觉得有发热,难道针灸能治好本宫的宫寒?”
掌事嬷嬷扶她进了珠翠门,“不是没可能,娘娘的身子本就无碍,只需要好好调理,必然能怀上皇嗣。”
淑妃刚才针灸出了汗,此时有些口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盛熙颜要和皇上说什么?还避着本宫。”
“说的应当是世子妃过继小公子之事,二夫人思想太简单,臣子之家事,皇上又怎会管呢?”
掌事嬷嬷是从鄂王府跟出来的老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二夫人容貌身段实在过于出挑,就怕此去养心殿…..”
淑妃低斥道:“住口!皇上素来贤明,怎会动臣妻?”
掌事嬷嬷跪地,“娘娘恕罪,老奴多嘴了。”
皇宫的青石板路上。
銮驾之巅,帝王七尺八寸的身姿更加雄伟,犹如巍峨大山, 挡住了烈日光线,盛熙颜走在身侧,正好处于被遮阳的阴凉下。
清冷目光凛然望去,銮驾侧,美人侧颜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让人一看就忘记身在何处的绝色佳人。
盛熙颜很清楚唯有皇帝才能解母子分离之困境,至于怎么做,只能跟着感觉来。
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虽有些铤而走险。
能见到帝王的机会犹如天上摘月,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稀罕的机会。
銮驾停在了一座殿宇门口,牌匾上湛蓝底金黄字‘养心殿’。
盛熙颜拿着金针包,跟在帝王身后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