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空闲时间很多的学校里,许欢不想再做那个虚度光阴的人。
学校的外面,就有一条街,虽然不算长,但这条街上台球室、电子游戏厅、录像厅、各种饭馆、小吃店一应俱全,似乎每个学校外,都有这样一条街,赚学生的钱,商家从来不缺乏热情。
每天,下午三点半一放学,走读生都往家赶,住读生就爱蜂拥到这条街上玩,许欢却经常独自窝在宿舍或教室,看看书、写写信。
有时候给父母写,有时候给朋友写,当然,最多的还是给简晓彤写。一直到可以视频聊天的年代,许欢仍然觉得,写信是件最浪漫的事,虽然传递信息很慢,但却能将自己的思念和情感,凝固在其中,成为可以品味的回忆。
偶尔,大家实在要拉他出去一起玩,他也不拒绝,但他玩得并不是很来劲。
渝城是个地域很大的城市,许欢刚到学校不久,就买了张地图。一到周末,室友们还是在这条街玩,或者到几站路外的大石铺玩。
许欢却坐公交车出去,按图索骥,凡是在地图上看着有点意思的地方,无论远近,他都会去看看。他觉得,来到这个城市,首先要熟悉这个城市。
没多久,他就知道了,最大的批发市场在哪儿,最热闹的花鸟市场在哪儿,品类最多的跳蚤市场在哪儿。
他喜欢在这个城市里,到处溜溜达达,用脚步去丈量这个城市的各种角落。
小时候,他曾经看到过一副对联:人轻担重轻挑重,脚短路长短行长。他觉得挺有意思,就记住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前面的路就很长,所以,他得慢慢来。
后来的后来,许欢听说了个新词,叫citywalk,他就笑,我十几岁的时候,在city里walk了很久。
这时的许欢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当城市的角落开始熟悉后,许欢渐渐开始跟班上的走读生去交朋友了。
走读生跟住读生之间,其实有条隐形的界限,也就是有条所谓的鄙视链存在。
很多走读生,天然有大城市里小市民的那种优越感。心里就有些瞧不起,从下面各个区县来读书的同学,觉得这些同学都土里土气的。
比如杨佳,经常就带着歧视的口吻,说许欢是个“线(县)疙瘩”。
许欢不在意这些,他目的明确,就是要通过这些同学的资源,更宽阔地打开自己眼界。
而许多事情本就如此,你越是在意,就越是难受,你越是端着,就越是下不来。身段稍微一放,就会发现所有过不去的地方,不过是自己无谓的自尊心在作祟。
对于这种刻意攀交情的事,许欢无师自通。他也不用过多的手段,就是一招鲜,吃遍天。对男生,就是多分烟,对女生,就是投喂小零食。
在读书的时代,不管家庭条件好坏,大家口袋里的钱,毕竟还是被大人控制着的。所以,为人慷慨的同学,总是会受欢迎的。
当时,学校门外的香烟铺子,也是挺坏的。针对抽烟的男生,口袋里又没有多少钱的特点,就把整包的烟拆开来零卖。
2.2元一包的牡丹,拆零卖就一毛五一支,一包烟就多赚八毛钱。3.5元一包的红梅,拆零卖就2毛一支,一包烟就多赚五毛。那些刚好卖2元、4元的烟,他们是不会拆零卖的。
许欢口袋里有钱,但他现在城府开始深了,他知道一个道理,做人不妨可以大方些,但不能傻大方,否则,别人不仅不会在意你,还只会当你是个冤大头。
所以,他在请那些男生抽烟的时候,通常也就是掏个块儿八毛的出来,买上几支零烟,给大家分分,其效果,往往比掏出一整包烟来,傻呵呵的乱发要好很多。
对女生,则更简单,口袋里时常放些小包零食,聊开心了,悄悄塞一包给她们。
所谓礼多人不怪,如是没多久,他在走读生中的人缘就广了起来。
刘尧很是不解地问过他:“你一天到晚的,跟那些走读生瞎混啥呢?这帮人,总觉得自己是市里面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都特么一个德性。”
许欢笑笑:“我不是班长吗?跟大家都搞搞融洽些,总是有必要的。”
“嘁!”刘尧非常不以为然:“你还真拿根鸡毛当令箭了,一个班长,你还想当出校长的境界啊?”
许欢不管这些,继续我行我素。慢慢地,就有不少走读生,邀请他周末到家里去玩了。
那些走读的同学,清一色的委培生,都是来自轻工系统的各个厂。所以,在读技校的那段时间,许欢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跟那些走读生,混到各个厂里面去开眼界。
这些走读生,都是各个厂的子弟,父亲或母亲,甚至双亲,就在这些厂里的各个岗位工作,那时候,工厂的管理也不严,有熟面孔,就可以带进车间里去。
许欢瞅着机会,就跟这些同学说:“诶,到你们那某某厂去看看,方不方便啊?”
“太方便了,我们从小就在里面玩儿。”
于是,许欢就跟着这些同学,到各种各样的厂子里,看各种新鲜。
到玻璃器皿厂里,去看高温火焰刀如何切割玻璃,那种丝滑的感觉,许欢觉得看着很过瘾;
在陶瓷厂里,看陶瓷如何出炉,一排排精美的器皿,在流水线上,排列整齐,映照着炉火的红艳,许欢觉得特别壮观,简直有看阅兵式的感觉;
在牙膏厂里,看着投料搅拌锅里,成吨的牙膏在里面搅拌研磨,那浓郁的味道,让许欢涕泪直下,他觉得比后来吃芥末刺身,还要刺激百倍;
许欢最开心的还是到啤酒厂里,用工人师傅的大瓷盅,接上一盅最新鲜的生啤,咕咚咕咚地畅饮一气,那种沁人心脾的舒爽,很难用言语形容。
……
许欢当时去看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就是好奇,没见过的东西,就想去看看,觉得有意思。
他想着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呀,难道这不比打台球、玩电子游戏、到舞厅去跳舞什么的,更有趣吗?
尤其是当时尚还流行着的跳交谊舞,许欢觉得最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