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知州看着城外汹涌奔腾的河水,脸色煞白。
“快!关闭城门!封锁水道!不要让河水涌进城中!”
“大人,尚有许多百姓往州城逃来!”
“关闭城门!万一因为他们,让寿州城被大水淹了,要害死多少百姓你知道吗!”
看着城外向这里奔逃的百姓,周都监只得咬牙让守城的士卒将城门关闭。
“周都监,立即派遣人手加固城门,防止河水灌入。
另外,马提辖,你领兵维护州城秩序,严禁有人趁机暴动、伺机报复,警告那些商户不要囤积居奇,不然百姓哄抢他们,本官绝不理会。要快!”
得了知州大人下令的两人立即下去安排,看着走下城墙的周都监和马提辖,陈洪才舒了口气。
自己必须要以强硬的手段来处理这件事,任何柔和手段都会让这寿州城变得危机四伏。
“大人!开门呐!”
“求求大人!开开门呐!”
“大人!让俺家孩子进城吧!俺给您磕头啦!”
“狗儿的!开门呐!”
听着城下或乞求或怒骂的声音,陈洪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这时候绝不能心软。
城下的百姓见叫骂不起什么效果,纷纷边骂边往附近高处逃去。
汹涌的河水夹杂着破碎的房屋,席卷着牛羊家畜“轰隆”撞击在城墙上,城门都是为之一颤。
天上的雨越下越密,远处逃命声、求救声、怒骂声在雨中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只剩下噼噼啪啪的雨声。
看着已经被洪水淹没的墙根,陈洪知道,城外的人已经失去了入城的最后机会,只能听天由命了,而这,只源于自己的下令。
陈洪虽然心痛,却是毫不后悔,城外百姓的命是命,城内百姓的命也是命,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城外甚么动静?”
“听这轰隆隆响个不停,不似天上雷声啊!”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一队队官兵出现在街道,把守了各个路口,看着披坚执锐的士兵,城内居民惊的目瞪口呆。
“这是怎的了?有贼寇来攻?”
“怎么可能?甚么贼寇敢在大雨天攻城?躺在家里睡大觉不好?”
“那你说怎的又是炸雷之声,又是官兵上街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上面的大人!”
正在众人讨论间,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群人从城门方向往这边跑来。
“怎的了?真有贼寇来攻?”
“攻你老母!大水把城门淹了,还不快去买粮!”
几个耳聪的听清来人口中的低语,脸色大变,看着周围相处数十年的老街坊,撂下一句话也加入了进去。
面色大变的众人慌忙向着家中喊了一声“拿银子到任家米铺”,头也不回的就跟着大部队往米铺店跑去。
一传十,十传百,跑向米铺的人越来越多,随着距离米铺越来越近,众人也发现眼前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个个披甲执枪,斜挎腰刀,面色凝重。
“排好次序,敢乱动者,死!”
马直杀气腾腾的话语配着那冷漠的面目,倒是镇住了最先冲来的人群。
但后面的人却不管这么多,没粮照样没命,他就不信马直敢把所有人都杀了,于是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马直脸色不变,抽出腰刀,一刀劈死了这个带头挑衅的家伙,随后腰刀一甩,刀上血迹甩到众人身上。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和身上被雨水晕开的血迹,众人刚升起的反抗心思也被浇灭了。
看着面前老老实实排队的众人,马直心底才松了口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看去,米铺老板正站在店铺中,嘴唇微颤,面色发白。
“任掌柜,奉知州相公令,马某特来维持秩序,另外知州相公还说了,任何商人不得囤货居奇,否则,”
马直说着将眼神瞟向门口老老实实排队的百姓,
“他们冲撞你们,相公是不过问的。”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时间不过一个时辰,任家米铺已经被百姓购置一空,米铺伙计和任掌柜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各位,各位!小店已经没有米粮了,还请诸位往其他大小米铺去买粮。”
排在门口的众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店铺,有心发作,但看到一旁的马直,又悻悻离开。
一连两天,大雨总算停歇了,城中在四五千士兵的维护下,虽然偶有摩擦,但总算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
但众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城门口的河水退去需要时间,从淤泥中清出道路也需要时间,这期间,众人只得靠着存粮或购粮来存活。
而且城外饿了两天的流民会老老实实在山林里待着吗?城中断粮的百姓能一直安静下来吗?
陈洪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历来发水总是动乱不止,希望这次也能平安度过。
将寿州大小官员唤来,仔细的吩咐了接下来的安排,严令配合,谁在中间出了纰漏,他这位笑面相公怕是也要提起屠刀见见血!
看着天上久违的太阳,众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刚才相公问话时,众人听得清楚,城墙处的积水至少要十日才能散去。
待积水消退,还要清理出一条道路来接应朝廷的救济,也就是说城中至少要坚守一个月不出乱子,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寿州城外,一处山林上。
“老吴,怎么说?”
“先找找山上有甚么吃的,不拘草根树皮,能填肚子就行,看山下的情形,没个十天半个月这水散不了。”
“十天半个月啊!”
听见老吴说要在山上待十天半个月,身旁众人都一阵绝望。
“如今天也晴了,过两日木柴干了,在山洞中生上火也就好了。
待大水退去,我带你们,换个活法!”
老吴目光阴森的向前看去,口中的话语无比阴冷。
“好!”
众人顺着老吴的目光看去,却是寿州州城,也罢,众人的命都是老吴救的,左右不过是一条命!
而在寿州城南,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舒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