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叔早就带着人在公司门口等候多时了。
霍韫年与阿梨一同下车,夫妻俩十指交扣,旁人见了都会觉得他们感情深厚。
阿梨一眼望去,领头的是位气质儒雅至极的中年男子,五官柔和,佩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只是身形消瘦,两鬓斑白,拄着一根木制拐杖,那是和他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苍老。
“夫人——先生——”
“阿梨,这就是三叔,”霍韫年对他的态度很恭敬,“其他人都是陪我一路走来的伙伴。”
“三叔您好,您叫我阿梨就好了,”阿梨感觉好像曾经见过此人,心中狐疑转瞬即逝,她又立刻向后面其他人颔首示意,“大家也好。”
霍三叔望着眼前柔和绝美的女子,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已逝人的音容笑貌,不禁心中一阵酸楚,竟红了眼眶,“夫人您都长这么大,我们上一次见面,您还是个小娃娃呢!”
阿梨讶道:“抱歉,那时候太小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记得任何人了。”
阿梨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霍韫年握住自己手的力度重了几分。
霍韫年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气场瞬间降低,“我们先进去吧。”
阿梨注意到除了三叔,其他人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有个一直嬉皮笑脸的男孩也瞬间恢复成正经了,为何如此害怕?
一路上,霍氏集团的员工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好奇地朝人群簇拥的中心探望,他们早就听说下午董事长会带着夫人来。
许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夫人长得真好看呀,和我们帅气的董事长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说夫人的姐姐也很快就要嫁给凤家少主了,不愧是京城温家,历代出大美人。”
“夫人是画家,年少成名,听说曾经把自己的画作卖了给孤儿院筹集善款,而且还是名校毕业,家世好,容貌好,有才华,还超级善良,我爱死夫人了,董事长真幸运。”
……
霍韫年的办公桌旁新添置了一张书桌,是用一块巨大完整的沉香木精心雕刻制作而成的,价值连城,有安神之效,着实花费了主人一番心血。
书桌两边摆放了许多包装精致的新书,还有若干纸笔。
阿梨径直坐了上去,软垫,时间久了也不会觉得身子僵硬,她随手取过一本书和一支笔,安心阅读了起来,把外界其他都隔离了。
霍韫年深深望了妻子一眼,也收敛心神,认真听三叔和几个重要的属下进行工作汇报。
霍韫年的血脉里流淌着父辈们卓越的商业管理才能,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漏洞和弊病所在,三言两语便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二十二岁就能成为霍氏之主,自然拥有着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签完最后一个名字,霍韫年长舒一口气,比起工作,他还是更喜欢阿梨。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了。
阿梨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一口气看完一本五百页的书,确实耗费心神。
阿梨在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梨花清香味。
阿梨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靠在丈夫的怀里,霍韫年一米九,阿梨一米六八,霍韫年给阿梨当靠椅绰绰有余。
霍韫年双手环抱锁住了阿梨,睡容安和。
阿梨没有动,不想吵醒霍韫年。
阿梨随意一瞥,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画框。
那是一棵皎洁美好的梨花树,那是她十六岁的作品,右下方还有她的专属签名。
阿梨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霍三叔了。
阿梨十六岁的画展上,有个温文尔雅的有腿疾的男人,特意请求她在一张拍卖作品上签个名,此举虽然奇怪,但她还是答应了。
霍三叔在霍韫年十五岁就守着他了,这就意味着此画是他为霍韫年求的。
霍韫年也醒来了。
“霍韫年,你既然买了我的画,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如果我们早点重逢,是否所有人的结局会不一样呢?
“当时父亲不断派人来杀我,我待在国内并不安全,我也不敢让父亲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我十五岁时,爷爷将我丢到森林里自生自灭一个月,后来他告诉我,只有站在最高处就有资格拥有爱人,我发过誓,只有成为家主才回来见你。”
“你爷爷真是个变态。”
“即使我早点回来见你,我也不是你喜欢的模样,那时的我,根本没有将你留你在身边的资格。”
阿梨沉默了,确实,她一贯喜欢性情温良的人,柒月是,沈慕宁也是。
要是十六岁的自己遇到了霍韫年这个疯子,怕是会直接让保镖将他打走的,更何况她也不记得他了。
霍韫年提起另外一件事情,“三天后是陈祈越的归国宴,我们一起去参加吧。”
两年前,陈家长子长媳暴毙,陈家次子接替兄长位置,带着小三和私生子将陈老爷子活活气死,据说陈老爷子死不瞑目,陈家唯一的嫡孙陈祈越也被送出国。
陈老夫人的哥哥姐姐也就是陈父的舅舅姨母,从国外赶来,将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的遗照和牌位摆放在陈家祖宅大门前,就一句话:“你要是想让小三私生子进门,就踩着你父母进去,否则就给我滚蛋。”
陈父到底没敢做这遭天打雷劈的事情,灰溜溜带着小三和私生子走了。
最搞笑的是,陈父带着小三和私生子去陈家祖庙祭拜,结果一位百余岁的陈家老人就躺在祖庙门口的躺椅上,根本不让一行人过去。
此事彻底令陈父沦为笑柄。
陈父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带领着陈氏蒸蒸日上。
他三个私生子中长女废了一只眼睛,落得终身残疾,据说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小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但长子却据说品貌俱佳,继承了父辈的管理能力。
鸠占鹊巢,将巢修饰的焕然一新,将自己当成主人,得意洋洋。
陈祈越回来两月有余,才在封闭多年的陈家祖宅举办归国宴,宴请四方名流,他定然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据说真正的陈家家主令牌在陈祈越的手上。
阿梨其实不太想和陈祈越见面,她害怕陈祈越责怪的目光。
三天后,陈家祖宅,霍先生携夫人亲临,惊艳全场。
霍夫人,洛神美貌,梨花神韵,惊为天人。
霍先生紧随妻子,身姿颀长,五官优越至极,气场凌厉,令人生畏。
两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陈祈越飞速朝他们走来。
阿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开心,可在和挚友视线交触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还是溃不成军。
两人四目相对,都红了眼眶,有一条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横亘在他们中间。
陈祈越笑了,张开手臂,“当初分开,不是说再见要给彼此一个拥抱吗?可以补上吗?”
阿梨扭头看向霍韫年,确定其没有变脸,才敢走上前和挚友抱在了一起。
旁人瞧见这一幕,从中读出了不少名堂,陈祈越和霍夫人这一抱,就摆明了霍氏是站在陈祈越这一边的。
霍氏将帮助陈祈越对付现任陈家家主。
霍韫年在心里默默了念了十个数,然后就伸手将阿梨拉回怀里,俯身贴耳暧昧道:“我晚上回去要奖励。”
阿梨瞪了霍韫年一眼,暗骂道:“混蛋。”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夫妻俩在调情,看来传说中霍氏家主强娶温家洛梨不真。
陈祈越脸色晦暗不明,默默转身走开了。
阿梨推开霍韫年,望着挚友离去的背影却无力挽留,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阿梨想吃柒月最喜欢的黑色巧克力了,超级苦的那种,嘴里苦心里就不苦了。
阿梨看到远处餐桌上堆叠成小山的黑色巧克力,她知道是挚友准备的。
霍韫年看着阿梨一步一步地离自己而去,从未回头,毫不留恋。
如果自己没有呼喊,阿梨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的,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阿梨在打算离开自己身边时有所顾忌而放弃呢?
阿梨将一小块黑色巧克力放到嘴里,等待它的融化,又顺手从侍者的端盘里取过一杯红酒,一醉解千愁,要是能永远醉下去多好。
阿梨回神过来,发现霍韫年并不在她的身边,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举止优雅的外国男人正在和丈夫搭讪。
这个外国男人被霍韫年的外貌和气质深深吸引了。
阿梨端着酒走近,听到外国男人以非常标准的发音说了一句,“Vir maturus et venustus.”
霍韫年明显愣了一下,他继承了母亲的语言天赋,精通多门外语,但确实没听懂这句话,但从男人的神情和语调可以推测出,应该是倾慕之语。
阿梨走上前将霍韫年挡在身后,礼貌地与外国男人碰酒,解释道:“Est vir meus.”
外国男人闻言惊了一下,竟然有人能听懂,他反应过来眼前两人是一对,立刻鞠躬以示歉意,致歉道:“tues perfectus par.”
阿梨微微颔首,“Gratias tibi, spero te dignum hominem mox.”
外国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次朝阿梨深深鞠躬,迅速离开当场。
霍韫年满脸好奇,阿梨晃悠着杯中酒,漫不经心道:“他说的拉丁语,人家看上你了。“
拉丁语晦涩难学,除了某些爱好者,其他基本是生物学专业的。
夫妻俩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