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来,阿梨从未感觉如此疲倦过,心中类似某种信仰的东西坍塌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霍十七还是在霍家勤勤恳恳地当着保镖,对待阿梨态度依旧恭敬,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那件事情。
阿梨的内心深处一直在隐隐害怕,她害怕听到大舅离奇身故的消息,外婆七十多岁了,肯定遭不住的,她与大舅关系还不错。
阿梨没有想到,先看到的,是京城叶氏集团一夜之间濒临破产的消息。
叶氏集团几乎所有合作商家突然毁约逃单,资金链断裂,欠下银行一大笔巨债,叶董事长病倒住院,叶氏继承人深陷吸毒丑闻被捕入狱,一时间群龙无首,叶氏股票大跌,高层纷纷离职,底层乱成一团。
摆明是被人整了,叶家也算第三阶梯的世家之流,京城中有实力恐怖如斯,能让其在短时间走向末路,只有霍家与凤家。
谢家主母便是叶家大小姐叶紫词,也就是阿梨的大舅母。
很快,阿梨便又从网上看到叶紫词在雨夜被谢家逐出的消息。
大舅和大舅妈离婚了,谢家声明同叶氏已毫无干系。
与此同时,谢长廷与叶紫词的一双儿女,男孩谢安卓,女孩谢安柔,全部都被高中开除,原因是霸凌同学。
谢氏集团重新洗牌,董事长谢长廷辞去董事长一职,由年仅十九岁的谢安世接任,谢老夫人也当众将家主令牌交到了谢安世的手中。
没有人出事。
阿梨猜测应该是谢安世与陆砚深求了情。
对于舅父那样看重权势的人来说,失去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妻族沦为丧家之犬,儿女背负骂名,这比杀死他更令其难受。
谢长廷不见踪迹,叶家乱成一团,背后的人仍不愿意放过,叶紫词无计可施,只能让谢安卓和谢安柔去求温家相助。
温父温母在家,门口保镖挡住了兄妹俩去路。
温洛鞅与温洛灵都在公司里,门口保安拦下了兄妹俩。
兄妹俩无可奈何,去了霍家想求阿梨,当然也被阻拦了。
但是好巧不巧,阿梨因心情郁闷正在四处游走散心,刚好来到大门处见到了表弟表妹正在哀求霍家的保镖,神情卑微。
兄妹俩看见了阿梨,如获救星,顿时愁云散去、喜笑颜开,连忙摇手大声喊道:“姐——姐——”
阿梨让保镖把人放了进来。
谢安桌和谢安柔恳求阿梨帮帮叶家,“姐,你只要求一下姐夫就好了,姐夫那么爱你,他肯定会答应的。”
“对啊姐,也不知道是谁在报复叶家,奶奶把母亲都赶出来了,霍家是最厉害的,只要姐夫一句话,叶家就有救了。”
阿梨心烦意乱,揉了揉眼睛,疲倦道:“这件事情我帮不了忙,你们两个人先回家去。”
表弟表妹才二十开头,一时间,阿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解释清楚这一长串来龙去脉。
谢安柔本就因被霍家的保镖狠狠禁锢住手心里有气,此刻又遭阿梨多番推辞,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质问道:“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狠心了?从前我们有什么求你,你都会答应的。”
表妹是两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幼便是受尽宠爱,长大二十岁旁人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阿梨知她性子娇纵,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语气,也并没有计较。
“叶氏遭难,背后原因,你们可以回去问一下舅父舅母。”
叶家从前只是个微末小家族,能有今天的地位实力,与女婿谢长廷的帮扶息息相关,尤其是在谢长廷从不受重用的家中次子成为谢氏家主之后更甚。
叶氏家族爆出来的一系列丑闻全部都是真的,只是之前都被压下去了,而其中谢长廷帮了不少忙。
叶家从来不无辜。
谢安柔还想开口说话,但此时,霍韫年回来了,谢安世也跟着。
兄妹俩一见到谢安世便炸开了锅,怒道:“谢安世,叶家出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谢安世非常讨厌兄妹俩,冷着脸道:“是我又怎样?叶家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吸毒,校园霸凌,哪一桩冤枉了你们?”
谢安卓被谢安世不屑的眼神给激怒了,冲上前去就想要打人,却被霍韫年给拦住了。
霍韫年浑身威压,谢安卓被震慑住了,吓得不敢再往前。
谢安世抬手示意挡在自己身前的霍韫年走开,“大外甥,这件事情让我们处理吧,他想打我,也要看能不能打得过,刚好,我也想打他,许久没有动动筋骨了。”
霍韫年让开了,然后谢安世和谢执卓就打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自幼学习过拳法或散打,一拳拳都有力,不是绣花功夫,一时间,竟然打得不分上下,脸上双双挂了彩。
两个人心里都窝了一肚子气,每一次下手都是用了十成力。
于谢安世而言,仇人之子,自然该打。
而谢安卓则是非常嫉妒谢安世,本来他才是外人眼中的谢家少主,未来谢家也应该是有它继承,结果不成想,谢安世回来后便夺走了他所有的光芒,不仅外婆、姑姑与小舅很明显更加疼爱谢安世,而且论容貌才华,谢安世都略高一筹,最重要的是,谢安世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家主之位。
渐渐地,谢安卓落了下风,谢安世一拳又一拳揍在他的身上,谢执卓被打得吃痛出声。
见差不多了,阿梨开口阻止:“安世,够了,住手。”
谢安世闻言停了下来,起身从谢安卓身上离开,“你父亲不如我父亲,你也不如我,我现在才是谢家家主。”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被霍十七拦在一旁的谢安柔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望着躺在地上受伤的哥哥心疼不已,看着阿梨神情不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恨,大声质问道:“表姐,我父亲是你亲舅父,他父亲是你堂舅父,亲疏有别,我们才是一家人,谢安世就是个外人,你为什么帮他不帮我们?”
望着表妹,阿梨欲言又止,她如何没帮,她要是不帮,就会由着谢安世继续打谢执卓了。
“表姐,就因为谢安世和表姐夫是亲戚,你就站在他那一边吗?我们从小跟在你后面长大的,你一点都不顾念手足之情嘛?”
手足之情四个字让阿梨觉得好笑,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手足之情算得了什么呢?
阿梨一脸淡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谢安柔彻底失去理智,口不择言道:“表姐,你不会真爱上霍韫年吧?他可是害死你心上人的人,你忘了吗?”
谢执柔话刚说完,就被阿梨扇了一巴掌,怒斥道:“闭嘴。”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谢执柔,她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躺在地上的谢安卓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护在妹妹身前,弯着腰不断朝一脸阴沉的霍韫年道歉:“姐夫,对不起,我妹妹说错了话,还请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谢安柔脸色惨白无比,六年前,她无意中听到了家中长辈的对话,外婆沉着脸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
霍韫年额上青筋抱紧,手中拳头紧握,他忍了又忍,冷笑道:“谢长廷害死了自己的堂哥堂嫂,成了家主又扶持叶家,包庇叶家为非作歹,你们父亲没死,叶氏没有彻底完蛋,已经是看在我妻子的情面上了。给我滚——”
谢安卓拽过妹妹,慌忙离开了。
表弟表妹走后,阿梨跌落在地,神情痛苦。
霍韫年垂首望向阿梨,眼神晦涩不明。
谢安世并不太清楚当年事,他心中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感觉谢安柔那句话并不简单。
谢安世离开前告诉阿梨:“叶紫词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次日,叶家宣告破产。
自此,京城再无叶家。
谢长廷与一双儿女被送出国。
谢老太太将谢安世的父亲视作亲子,在其父去世后善待孤儿寡母,尽心尽力,谢安世的奶奶在国外扶养谢安世的多年,她并未亏待过两人半分,而且当初陆家出事后,谢家也帮了不少忙。
谢安世答应谢老太太放谢长廷一命。
陆砚深也承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多年后,谢老太太去世,第二日,谢长廷与其妻就被发现吊死在了树上,经过警察勘探,判断两人系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