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见这虚影,立刻便知道这是天璇门的祖师爷陆举。
当年在锁云洞,他是见过陆举雕像的,眼前之人和雕像,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八九不离十。
他立刻恭敬行礼,“晚辈不二门洪浩,拜见陆前辈。”手中万古剑鸣,似乎也对陆举极为亲热。
陆举不禁一愣,“看你装束,不是我门弟子,为何会认得我?”
洪浩并不隐瞒,把锁云洞之事说了一遍,连与暮云交好也直言不讳。
陆举叹道:“当年我与她打斗之时,也是不知,这女子奇特,绝无仅有……你可知朝云?”
洪浩点头,“略有知晓,曾听墨无涯老前辈提过,暮云也曾给我一个召唤玉牌,上面却是一个朝字。”
陆举又是一惊:“你还遇见墨无涯?你这小子倒也有些经历……”不过他到底已经是证道之人,立刻明了,“是了,能遇见朝云暮云,又能唤出我这一缕神识,遇见一个墨无涯自然不足为奇……他还活着?甚好。”
洪浩黯然,又把遭遇墨无涯后发生之事讲了一回。
陆举长叹一声:“我当日一剑,并非要打压他,而是看出他身体羸弱,再升一境必然满溢自爆,又懒得与他瓜葛,才如此说话……不曾想后边竟以讹传讹,罢了,都是天命。”
“扯远了,你既与暮云交好,今日又与我得见,必是天意。”
洪浩恭敬道:“请前辈解惑。”
“朝云暮云,乃是同一人,这个秘密,普天之下,唯我知晓。”
这话听得洪浩如坠五里云雾。
“此女如有两副魂魄,共用一躯。”
“朝云性格乖戾暴躁,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杀之,真正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暮云相较而言,要好很多,虽说不上温婉善良,但若不招惹她,她却不会无事生非。”
“二者性格迥异,但轮流做主,遇见之人,全凭运气。”
洪浩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你听不懂也无妨,你只要记住,我当年打斗镇压的,是朝云,你遇见的,必是暮云。想来朝云经我真武符千年镇压,已经虚弱,或者化掉也说不得。”
“不过你既然与她相好,那总是要尽量引导她向善,毕竟朝云究竟如何,只是揣度。”
洪浩点点头,总算明白,为何陆举,还有四大高僧,会对暮云穷追不舍,原来如此。
陆举又道:“见你识得暮云,扯出这些闲话,多说了两句……你却如何拿我符剑,在我房间?”
洪浩连忙又把如何获得万古,又为何来此月桂城,遇到清静无为四名老道人经历说了一回。
最后道:“既然万古是前辈之物,那我自当归还,待到天亮便交给用忍道长。”
不料陆举摇头,“世间万物都是随缘流转,你既然得了万古,自然是你的缘分,不然今日也不得见我。”
“不过我天璇门那些弟子,着实愚笨,也难怪衰落至此。”
洪浩恭敬道:“听闻是前辈你飞升太急,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心得书籍,故而断了传承。”
“所以我说我这些弟子蠢笨,我的剑法和符箓,全都留在藏书洞,他们竟是连显影符都不会了么?”
“显影符?”洪浩心念一动,“老道长没说完倒头便睡,也是一个显字……”想想倒是符合要找的大桂树。
“罢了,听你说来,你那小师侄倒是个制符的人才,你且叫来,我怕我那些弟子愚笨,我这不能长久维持,没个时间慢慢磨。”
洪浩听罢,赶紧一拱手便飞似的出门,暗中喜悦:“这小子倒有机缘,学了显影符,找大桂树便有希望。”
一出门却又愣住,他一行人被直接带到各自房间,其余三人谁住哪间他却不清楚。
眼下时间紧迫,没时间一间间敲门,也管不得唐突冒犯,只能发动神识,一间一间探查。
第一间也还没睡,拿着灵犀棍在试探,奈何总是等比例,看来这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不来。
洪浩赶紧收回,暗叫罪过罪过,立刻探查第二间,这间显然已经睡下,还好特征明显,被子顶得老高。
不用讲,谢籍那小子就在第三间,洪浩也不敲门,用了功法打开门,来到谢籍床边,轻声道:“小子,大造化。”
谢籍惊醒,颤声道:“小师叔,是你吗?小侄没有断袖之好……”
洪浩知他误会,顾不得解释,一把拎起,直接拖回房间。直把谢籍吓得险些流尿。
等到了陆举虚影跟前,才松手道:“前辈,这便是我那师侄,今日真武符便是他一气呵成。”
陆举也不废话:“你既是有这天分,我倒也无门户之见,今日传你一个显影符,你学成后,明日到我门中藏书洞施展,剩下便是缘分……你亦可学。”
谢籍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磕头谢过。
陆举极快便凌空画了一符,稍显即逝,道:“你可看清记明了?”
谢籍点头应承,只剩洪浩在一旁暗自惭愧。果然天才与天才之间的交流,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举满意点头道:“我本以为你要看两遍三遍方能记住,你这等悟性,将来在符箓方面造诣应还在我之上。”
说罢,又对洪浩言道:“我看你机缘造化,实在非同小可,若想要飞升,不说轻而易举,也是水到渠成,不过……”
说到此处,虚影开始闪动摇晃,看来是时间已到。
“不过……上边也没什么好的,”
话音未落,虚像消失,恢复平静。
洪浩有些茫然,这番话,已经听了几次。
胡喜前辈,秋灵的爹爹,还有现在的陆举,都是一般说法。
想不明白还是不想,顺其自然总有答案,这朝云暮云现在不就明白了么。
眼下最重要的是谢籍学会了显影符,那寻找大桂树便又近了一步。
洪浩一个爆栗敲到谢籍头上,“你当我找你作甚?”
翌日清晨,洪浩早早便起,想着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用忍老道长,让他也欢喜欢喜。
却不料他起来了,转了一圈连一个道士都不曾见到,果然都是道法自然,要睡到自然醒。他却不知这是天璇门不成文的默契,起得晚,就省了一顿早饭。没奈何,只得先把谢籍瑶光秋灵叫起来。
洪浩心中盘算,只要谢籍学会了显影符,再问到老桂树的大致位置,便能开始寻找。只是也不知谁人曾看见过老桂树,这却有些犯难。
不过,事情很快便有了转机。
等到日上三竿,众老道这才陆续起来,起来却也无甚事做,只等生意上门。
只因他等现在主要收入便是做些道场法事,兼顾一些观水,驱邪之类生意。这等生意,只能等人找上门来,总不能走街串巷,逢人便问你家死人否。
洪浩等到用忍出来,立刻迎上前去,把昨晚之事告知。
用忍半信半疑道:“祖师爷……祖师爷竟留有传承在藏书洞中?须用显影符方才得见?”
洪浩正色道:“老道长,千真万确,你昨晚是不是想说显影符才能寻见桂树?”
用忍急忙点头:“是是是,只是这显影符,我……我却不会,我师父不曾传我,想来他也不会。”
洪浩笑道:“无妨,这小子却会。”说罢一指谢籍。
用忍知道谢籍天才,见洪浩这般说话,知道不假。立刻激动,又去搭上谢籍肩膀,“小兄弟,你若不嫌弃老哥哥……”
谢籍立刻道:“老道长,还是先试试画符,再说其他。”
当下众人又来到符箓堂,因昨日已经见识过谢籍惊艳,此刻大家并不怀疑能否画出。
谢籍自然是不负众望,头也不抬,一气呵成。
不多时一张散发淡淡灵光的显影符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显影符其实远没有真武符那么复杂,谢籍画完,一张符纸还有颇多空白处。
洪浩暗忖:“看来这符箓若分等级,这显影符还算不上最高等,老道长应该也能制作。”
他听闻这符箓的效果不仅和材料有关,还和制符人的功法修为有关,心中便想确认一下。
当下便道:“老道长,这个显影符看着没那么复杂,你也能制吧?”他自己在心中比划了一番,反正他还是画不出,符箓这一块,看来只能认命。
用忍接过显影符仔细端详一番,竟是有些犹豫,半天才道:“我亦不能打包票,先试试吧。”
说来一个几百岁的人,还是门中制符第一人,竟然如此没有底气。
天赋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用忍按照谢籍画出的显影符,聚精会神,开始制符,用了许久时间,终于完成。
不过看两张符箓,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还是谢籍哪一张更加灵动。
望着满头大汗的用忍,洪浩心中感慨,天璇门即便是有了传承,恐怕还是需要收一些更有天赋的少年弟子,方才能连绵不绝。
他心念微动,望向谢籍,随即释然。还是顺其自然吧,从古到今,断了传承的事物不知有多少。谢籍虽然有制符天赋,但要让他留在此地,他断然是不肯的。
当下不再操心天璇门的事情,只是正色道:“请带我们去藏书洞,看看陆前辈到底留了些什么,也算我对陆前辈的交代有个交代。”
不知有意无意,用忍只带上了谢籍所绘制那一张符箓。
洪浩望一眼遗留在桌上,用忍绘制的显影符,没有说话。这可能是这个豁达老人留给自己最后的颜面。
到了藏书洞,竟是没有门,不过看洞口的情形,应是已经有漫长岁月不曾再有弟子进去。
等洪浩进来,便明白缘由,这洞极深,但空空如也,恐怕天璇门弟子皆是以为祖师爷还没来得及做书架,更没来得及放上书籍。
它的墙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文字。然而,当谢籍手中的显影符被激发,一抹蓝光闪现,洞穴内的一切瞬间发生了变化。
随着蓝光的扩散,洞穴的墙壁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光滑的石壁上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案。
洞穴的两侧,从洞口开始,一直到视线所不能及的深处,全都被这些文字和图案覆盖。它们有的描绘着复杂的剑法,剑招凌厉,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无穷的威力;有的则是制符的秘诀,符文玄奥,每一个转折都透露着深不可测的奥秘。这些剑法和符箓,都是天璇门祖师陆举的心血结晶,是他留给后世弟子的宝贵财富。
“这……这就是祖师爷留给我们的传承吗?”用忍老道长的声音颤抖着,眼睛里又有泪光闪过。
洪浩也是心潮澎湃,这些剑法和符箓的价值无法估量,它们不仅仅是武学秘籍,更是天璇门复兴的希望。
他并无觊觎之心,只是很单纯的替天璇门感到高兴。
不过这一切只维持了一刻时间,一切又归于黑暗。看来谢籍的显影符虽然有效,但毕竟普通。
不过既然已经会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多画几张而已。
反正这些文字图案又不会跑掉,来日方长,不急一时。陆举说了,谢籍有兴趣,也可以学。
等众人回到内院,一个老道士气喘吁吁跑来,对功成道:“师父,范家村的蜜痴儿又犯病了,他娘子来求清灵符。”
他这话一出,一众老道士都哈哈大笑,看来都是知道这蜜痴儿,只有洪浩一行不解。
洪浩不禁好奇问道:“这蜜痴儿是何人?”他幼时被黄柳痴儿痴儿也是叫惯了的。但觉得前面加个蜜字却有些奇怪。
他这一问,立刻有好事老道,将这缘由讲给几人。
原来这蜜痴儿,在此地大大有名。
只因他幼时在路边见一棵树,那树身上却有一洞,形似xx。孩童心性,掏出便尿,没料得尿了一半,飞出一只蜜蜂,狠狠蛰他脑袋一下。
等他回家,家人见他头大,问他缘故,他说出缘由。想着既然是路边,若有蜂巢,那总要根除,防止再有蜜蜂蛰人。
但等他引人来找蜂巢,却再也寻不见那棵树,一排树木,并无一棵树身有洞。
家人只当他记错了,毕竟孩童,说话不准是常有之事。
等到第二日,孩童便有些说胡话,一场高烧,不清不楚,待到烧退,人已经有些痴傻。
却也不是全傻,饭也吃得,话也说得,只是比常人多有不如,偶尔犯病时会不停说些胡话。
但如此一来,十里八乡知都知这痴儿,自然不愿将家中好女子嫁他。
好在他家中还有些积蓄家产,找了一个不嫌他的寡妇,到了洞房花烛,墙外满满当当蹲了一排听房之人。
寡妇知他痴傻,须耐心引导,三两下剥光自己,循循善诱。
不料那痴儿一见,(此处脑补)。
由此落个mi痴儿称呼,响彻十里八乡。
讲完来历,瑶光秋灵皆是羞得脸红,谢籍那小子却大笑呼妙。
只有洪浩,却听出一点不同。
“一棵树,怎会莫名其妙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