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时候还真的不是一直朝前,有时候是倒退着往回走,而有的时候直接坍塌形成一个黑洞。
记得那次在小房子里半夜一个人睡觉,半夜从床上摔下来到了地板上,后来,一个人在那里一直爬,爬到了杂物堆那边怎么也找不到床铺,后来才意识自己睡迷糊了。
那栋房子,甘夜小时候住过,高中也住过,有时候记忆像一串灯泡串联起来,不知道在那个环节发生了变故一样,到底人生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步。
甘夜总是觉得自己身处在父母的迷宫里面,找不到未来的出口。
甘谷结婚的那一年,嫂子去市里买了面包和果酱,蘸着果酱吃面包非常好吃,那时候父母的东西全部被挪去了老房子里面,堆积成山一样。
甘谷结婚的时候,那间新房里布置的非常好看,那天嫂子在地板上剪着彩色袋子做成一整面的花墙,甘夜和嫂子做了一天才做好。房间里买了音响、功放和彩电,什么都是最好的。
甘谷和嫂子离婚后,甘夜总是梦到嫂子又回来站在门口那边,奢望着还能再次进入那个家里,可是,明明现实背道而驰朝着另一个方向。
甘谷结婚前给甘夜说,“甘夜,我要结婚了,到了明天你穿好看点,什么喜庆你穿什么。”
甘夜从衣服堆里翻出来一身红色的衣服,那身衣服已经旧了,不过,父母已经为了甘谷结婚花了很多钱,不可能给甘夜买新衣服了,而且甘谷也说了甘夜穿啥都好看,甘夜把衣服折起来放在床边上,夜里大约是和父母挤在一起。
第二天甘夜穿着红色的衣服,跑出去看他们说接新娘,父母的脸上被用墨水画的到处都是,他们身上背着一大堆娃娃,站在路口在那边等着,这样子的婚礼甘夜总觉得好庸俗,可是,大家都这样谁能例外呢?可能乡村就是以这样子为乐。
哥哥的婚车过来了,到了家门口之后,哥哥抱着嫂子径直往门里面走过去,甘夜被人群淹没了,此刻,才发现即使是一家人有时候也会各自处在各自的时空里,他们没空去时时刻刻的顾上别人。
从那天起,那个家就开始变化,好像是嫂子加入让家为之一变。
甘夜太清楚了,那是人人都因为新的人的进入,稍微的改变了一下自己,而真实的面孔依然在那边,他们不可能为一个外人而彻底改变自己以前的作风的。
嫂子没来之前,母亲想怎样就怎样,想骂谁就骂谁,想发火便发火,父亲还好一点会规劝久而久之便彻底的放弃了。
好像就是自从嫂子进了那个家门的那天,一切都变了天一样,一切都那么其乐融融,大家好像都打算鼓起勇气忘记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看着甘谷脸上的幸福,那一刻,甘夜瞬间觉得自己也被感染了一样,可是,更多时候依然在观测他们的幸福到底能持续多久?
新婚结束后,嫂子穿着红色的旗袍去食堂那边给母亲敬酒,母亲笑着在那边喝的样子甘夜只觉得母亲虚伪,她依然在装,她是什么人甘夜不清楚吗?
那个家看似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了,但是,这种变是以一种不规则的方式在变,就像你扔进水塘里面一颗石头,砸出来一圈圈波纹,等到波纹消失之后那么便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父母依然在自己的轨道里面忙碌着,甘谷在他的世界里经营着属于他的一切,甘谷那时候在深圳那边一直打工,每个月的钱都寄回去给父母,深圳那边工资的确是比内陆高很多,每次写信甘夜也跟着父母一起写,房间内有一个很大的水泥粮食仓库,老鼠再也无法进入吃麦子。
甘夜给甘谷写信,希望他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吃好穿好,总觉得甘谷的一生就是牺牲的一生一样。
后来甘谷结了婚之后还是出去了,打了几年的工不想出去外面又回家乡开始跑车。
家中多了一辆面包车,那辆面包车直到爷爷去世之前都在家中,甘夜高中和闺蜜一起拍了一张照片,便是在那辆车的旁边拍的。
后来,甘夜怀孕那一年回去迁移户口,甘谷开车送甘夜去派出所迁移户口,他们去找村长开迁移证明车子到了地里面,下车的时候头被狠狠的碰了一下,村长那张脸已经苍老不堪,和当年甘夜高中时候比较的确是腐老的很厉害。
到了派出所那边,甘谷责怪甘夜留的时间太短,以至于把人弄得紧张的。
派出所再也不是当年迁移户口那时候人满为患的场景,清净了很多,甘夜移除自己户口离开家的时候还在想这样子做到底合不合适,可是,如果不迁移户口的话以后孩子读书上学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包括高考政策等等。
户口挪走的那一刻,老家的一切都和甘夜无关了。
甘夜怀孕后的国庆回去家里,母亲没在家,甘夜正在睡觉听见有人在那边哭,起来后看见了侄女一个人在院子里,她大大的眼睛一个人惊恐的看着周围,害怕什么出来一样。
甘夜一直安慰她一直安慰她,最后,给她拿出来一张考拉的照片给她看,然后,她看着考拉吃着树叶终于不再害怕了。
自从怀孕了以后,回头再看那栋房子甘夜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坐在板凳上,母亲和父亲去地里干活让自己一个人在家中等待,表姐上来了给甘夜开始讲鬼故事,甘夜听了之后看着黑漆漆的上房一下子更害怕了,魂魄飘荡在屋顶上面,心脏被什么击穿了一样,可见,人活着是会被吓死的,可是自己并没死依然活着,姑妈过来看着表姐给自己讲鬼故事制止了她,
“不要吓唬小孩子,她魂魄还没全,吓唬的没了魂怎么办?”
表姐还在那边辩解,“没事没事,我经常听呢,能有什么事情。”
后来他们走了,甘夜一个人坐在板凳上看着上房依然黑漆漆的,父母都是在外头总是忙着什么,一个人面对黑漆漆的夜空想着鬼来了,甘夜觉得恐惧极了。
小甘夜的恐惧在大甘夜的心里,看着侄女在那边哭泣,甘夜想起来自己从前的经历,母亲回来之后给母亲说了这件事情,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着从前表姐吓唬自己的事,不过,母亲倒没有当一回事。
甘夜觉得自己依然没有被治愈一样。
一个灵魂从一个身体上面长出来,那个小小的肉体是甘夜的延申,那个婴灵不知道和甘夜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
那年国庆甘夜买的硬座直接坐回去老家,一开始出了一点血,幸好之后没什么事情了,回去的时候被朋友埋怨不该冒险,即使才三个月还是得注意。
总是记得身体会一直变化,喜欢吃甜的比较多,更加爱睡觉一些,有时候会梦到高中时期的岁月里,那时候,甘夜每天只需要忙碌着去学校读书,其余的一概都不管。
这样想来,还是读书的岁月更好一些,那时候不用生孩子,不用结婚,一个人清清白白的只和书本文字打交道。
每次抱着书本走去学校,洗过头发的黑长直披散在肩膀上,那时候同桌总喜欢穿橘色的冲锋衣,身上浓浓的咖啡味道,每次看着他字体很漂亮的捺在卷子上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孤独的躺着,看着窗外的空地,总觉得无人光顾那块地方一样。
放假后,有一年甘夜和传玉一起走路回家上原,一路上给传玉讲自己这么多年来经历的事情,讲父亲如何带着自己去很多地方,讲自己的未来和希望,讲自己那么努力的进入重点,就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更好的将来。
走过高架桥,甘夜和传玉在地下,看着上方隆隆驶过的汽车会猜测那些人究竟要去哪里,他们在忙什么。
甘夜看着传玉的脸,圆圆的总是喜欢笑,个子矮矮的,她的未来里究竟会有谁?什么人会进入她的世界里?
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黄土,真的太脏了,那些城市的人之所以嫌弃农村,还是因为黄土,甘夜融不进去那个城市的集体,和传玉走路回家的时候觉得自己松了一大口气,仿佛又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广大天空里面,所有的原野以及麦田都是自己的,无边无际的天空以及连绵的山脉都是自己的,被压抑许久的心这一刻放松了下来一样。
而这一切都在为了之后的觉悟做铺垫,当甘夜的小宇宙被大人世界的大宇宙压制的时候,就等着有一天爆发。分裂的开始,才是符合道的纠缠。
父亲的时空,母亲的时空,甘谷的时空,以及嫂子的时空,甘地的时空,他们都重叠交叉在一起,而分散之后每个人又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纠缠的时候在一起,每个人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说着符合自己的话语,并且,会把自己所希望的投射到对方的身上,等到对方不符合自己心意的时候便给其开始贴标签,这样一来,关系很快便闹僵了。
明明能看清楚,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而吵架,因为什么在那边纠缠,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明白?
甘夜看不懂,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懂,后来才知道人处在自己制造的心境和幻想里,是无法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问题,也无法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在田埂上甘夜在那边挖甜甜根吃,满嘴都是土壤的味道,甘地过来从甘夜的笼里面抓走很多草,甘夜一下子少了很多草便开始大哭,他依旧不管不顾的提着他的笼回去交差,甘夜在那边只能继续割草,直到篮子都割满了为止,回去之后哭诉的给母亲说,母亲对着甘地就是一顿骂。
甘地生气的说,“拿你一点草怎么了?一天就知道告状就知道告状。”
甘夜没理他,径直回去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后来,他从坟墓那边拿了饼递给甘夜,“你吃。”好像是在补偿什么一样,
“从哪里来的?”甘夜反问,
“能吃就行了么,问什么,问什么。”他的隐藏让这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多年后甘夜和章宇在西府老街那边看一出戏,不知道演绎的是什么,看着那个小丑扮相的人拿来一块馒头递给女眷,
“这是哪里来的?”女眷问,
“能吃就行了,你问啥里。”小丑在那边说,
女眷依然不依不饶的问,“到底是哪里来的?”
“能吃就行了,你问啥里忙,你问啥里忙。”小丑急得蹲在地上一直在那边解释着,
甘夜看着那出戏的时候,回头再看当年在旷野里甘地的行为,发现他被母亲勒令禁止之后,想着去补偿甘夜拿了那糕饼递给她,当她怀疑不接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不被认可的地步,于是,便开始一直证明那块饼可以吃,直到甘夜把那块饼塞进肚子里他才开心了。
多年后,当赵公明第一次看到甘夜总是不明白一个花季少女脸上总是闪烁着一个死亡灵,那副灵魂背后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却忘记了甘夜和甘地在那块土地上把灵魂献祭给了坟墓里的那个人,而他们的灵魂已经被置换了,活下来的是复制品。
甘夜从前和章宇聊天,说到自己一直在寻找一个拥抱,他问是什么样的拥抱,甘夜说没有情欲不掺杂一丝邪念,只是静静的让她停靠在另一个灵魂里休息一会儿。
章宇说,你所要求的太高了,就像是柳下惠一样,你是理想主义者。
甘夜回复他,在这个世界上久了,有时候会对一切都厌烦,并且,会觉得人心诡谲,更希望能够寻找一片寂静的空间里,可以让自己安安静静的休憩一会儿。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上演着补偿,他们先是抢走你的,然后在通过另一种方式补偿你,他们把这称之为“爱”。
时间总是在一分一秒的过着,可是,在那片原上的时间好像漫长到几个世纪那么长一样,甘夜和甘地在荒野里站着,母亲的主战场在家里,她不允许孩子把她辛辛苦苦收拾干净的家,很快就弄脏了。
可是,她难道不知道孩子们在外头会遇到那些灵魂,万一,等到回来的时候孩子的灵魂被置换了怎么办?
骄阳似火的夏季,甘夜和甘地躲在柿子树下面,看着远处的黄土被烘烤发出焦黄的香味,看着热气反射到了空中,形成一股气流弥漫在空中,甘夜此刻打算穿过那焦黄的时空去往家里,那个地方可以让身体和心里都变得舒服。
太阳灼热的烫着身上,每往前走的一步都觉得地狱之火在烘烤自己,时间被拉长到一分一秒都被延长了一样。
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到了衣服上,皮肤被炙烤发出了焦黄的味道,甘夜只觉得手臂上开始发烫,必须在被烫熟之前回到家里,等到了家中缓和了好一会儿,皮肤依然是红的,汗水渐渐从皮肤上面下去了,那家房子里没有一个人,电视机摆放在墙角的位置,床铺上依然是缎面的被子,竹椅子依靠边上的墙壁,上房挂着很多照片,有表哥一个人在那边戏水的照片,那是父亲给他拍摄的,还有全家福中甘夜看着自己穿着红色格子衫,带着瓜皮帽子扭捏的躲在母亲的怀抱里面,看着时空一点一点的让自己长大,可是,自己却从照片上延伸下来,到了这一刻的当下,那么这一刻的自己是谁?未来的自己又是谁?
当下的自己也处在未来的自己当中,那么,如果是未来的话,自己又要怎样布置自己的人生场景?
那次房间内的思考开始让未来的甘夜逐渐形成。
时空的交错便是在层叠加态中一直往上,最后编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如同是量子纠缠一样去往未来里面,那个甘夜身处在自己创设的未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