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遗带人匆匆赶上街,事发处已经人头攒动,挤不进去。
任何时代,任何人物,一有空隙,就舍不下看热闹的诱惑。
李遗听得人群中间传出的议论。
与孟强一同出门的余江和余山,在他回去报信后选择给裴乾撑场子。
结果三个人现在都被按在了当场。
至于为什么发生冲突,众说纷纭,怎样离谱的都有。
只是可以确定,三人当下的处境不很妙了。
李遗不语,瞅见旁边贩卖农具的摊贩,豪爽地丢下一把铜板,六人一人一根锄把在手。
常年田间耕作,这东西太熟悉不过了。
李遗想了想,自己还是不便出面,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
手握锄把蹲在摊子老板身边,李遗眼看着五人蛮横地挤了进去。
他知道这里的热闹不会看很久了。
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余猛 ,只有一句话:“尽量别动手,真动手就下死手,人数少,别吃亏。”
余猛本还有些错愕,没想到李遗的心思是越来越狠毒了。
但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几人皆是会心一笑,反正对方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李遗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看几人隐隐还有些兴奋的模样,也是颇为无语。
以前老实巴交的农民,迫不得已在战场上走了几遭,已经是满身的凶气,心里的狠戾也都快压不住了。
人啊,精神上的枷锁打开了,就会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了。
只是李遗没想到这几人的耐心能这么差,动作能这么快。
自己这边刚蹲下还没跟老板搭上话,他们已经在人群中心挥起了棍棒。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四散奔逃,不知道多少人将李遗推搡到墙角,擦着他的鼻尖夺路而逃。
李遗愕然,越过起伏不断的头颅看到还在持续挥舞的棍棒,心中稍定。
只是让他没想到,一旁的摊子老板也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饶有趣味地盯着那混战的人群。
李遗看清对方是什么人了,起码不是官差。
那就没有最担心的事情了。
他好奇问向摊子老板:“别人都跑了,你不跑?”
摊子老板乜斜了这毛头小子一眼,撩开衣摆:“跑什么跑,又不是打我。”
李遗看到他只剩一条腿的下肢,咧咧嘴没有说话。
谁知老板却摇摇头:“你该跑了,跟你一起过来的这几个人也要遭了。”
李遗好奇道:“不对吧,现在还是他们打别人,遭什么遭?”
摊子老板冷哼一声:“你以为地上躺着不动的那三个是这些近不了身的人打的?”
李遗闻言,忍不住站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对方如果有高手怎么办?
果然,随着三个人加入战圈,余猛几人再也不复勇猛。
楚大率先被一拳击打在腹部,手中锄把当啷掉落,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气力,身体弯曲如虾米,倒地不起。
余猛也对上一人,大喝一声一棍棒扫过去,却被来人轻松接下,接着一拳打在余猛咯吱窝,将其瞬间打得失去平衡,一个过肩摔将瘦却精炼的余猛狠狠摔在地上。
孟强孟茅两兄弟同时对上最后一人,却被更加干脆利落地一人一脚放倒在地。
楚三早在看见自己大哥被一拳放倒的同时就报仇而去。
同样被一拳放倒。
三人身后,得意地晃出一个面容枯瘦阴柔的年轻人,额前留着一绺造型怪异的头发,身着艳丽的锦衣,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
公子哥走到昏死在地的裴乾身边,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不无戏谑道:“哟,还有帮手呢?不过好像不顶用啊。”
在几人到来前被一直被殴打的裴乾像一条死蛇一样趴在地面。
李遗只能看到裴乾的后脑勺,看不出他究竟如何。
但是他真的恼怒了,忍不住握紧锄把站了起来。
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就退出老远以外,突兀站起身的人瞬间引起了场中三人的注意。
一模一样的锄把,身份不言而喻。
年轻人也注意到这边,满不在乎道:“哟,还有帮手呢,放风的?”
不屑一顾地摆摆手,示意身边几人迅速解决他。
就在同时,李遗已经跃步到几人跟前,一锄把向年轻人的脸抽了过去。
年轻人不为所动,轻松惬意地摇着折扇,出手解决楚大楚三兄弟那人面色冷峻,抬手就挡了下来。
李遗当然留有后手,当即舍弃锄把,弯腰绕过男子,一拳打向其身后的年轻人。
眼看着拳头即将到肉,李遗整个身体却向弯弓一样倒飞出去,甚至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才停下来。
李遗艰难喘息稳了稳气息,第二人收起了势大力沉的一腿。
李遗揉揉肚子站起身:“高手啊。”
三人无动于衷,年轻人啪地一声把扇子一合:“有眼力。不过可惜了,就要死了。”
李遗狞笑道:“那可未必。”
三人是高手不假,但是要说战力卓群那太过分了。
李遗在符伧手里过不了几招,但是这几人,在符伧手底下难言是一合之敌。
至于余猛几人,完全是吃了底子薄,身板差的亏。
毕竟这几人的底细,是正经的梁国边军,估计还是那种真正在战阵上冲杀出来的底层军官。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在青州豫州没少跟梁兵打交道的李遗却能看出些底细。
这年轻人的身份,显然是不简单啊。
李遗抬手稳住想要出手的第三人,朝年轻人问道:“这位兄台,打都打完了,总得让我知道我弟弟为什么挨打吧?”
年轻人呵呵一笑:“手下人挥舞大棒冲进来一言不合就开打,打不过了想起来问缘由?好一个大尾巴狼啊。”
第三人紧盯着李遗面庞,眉头微皱,凑近年轻人嘀咕了几句话。
年轻人瞬间精神起来,望向李遗道:“黎瑕?”
李遗笑道:“兄台叫我?在下余阿牛。”
年轻人笑笑:“不重要,把你压下来,自然有人来辨认你是谁。上!”
其他乌合之众将地上众人看关起来,那三名身手不凡的军士一起出手扑了上来。
李遗气息运转,抬手便是黎家拳法,脚踩梁家枪法的步伐
稳住下盘,力走上身。
第一次只身独对三个高手,压力不可谓不大。
与为首之人对了一拳,几乎是同时打来的另一拳用左手横臂拦下,背上却实打实挨了一记。
三人根本不给李遗任何喘息的机会,轮流出招,如疾风骤雨前赴后继,挥洒不停。
李遗纵是有黎家心法配合黎家拳法,气息绵长防守无忧也必须尽快寻求变招。
脚步不再后退,借着被击退的气力拉开一个身位迅速换了一口气。
李遗换拳为腿,一脚飞踢向对方面门,就在另两人抓住这空挡欺身攻自己下盘时,抬手一挥,一点亮光飞闪。
暴打余猛那人面颊血光飞溅,仰面栽倒。
那支铁铸的袖箭,又救了自己一次。
可李遗右边空挡还是被人抓住,肋部实打实挨了一脚,似乎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响。
李遗忍不住吞咽口水压一压喉头的腥甜,暗骂道:“老子就知道一切不会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