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邵静姝发现,贺容璎时常出现在她周围,却又不靠近,自己一看过去,她就害羞地转身跑了。
她的亲信之一陈英抬头挺胸,还顺了顺头发,自信地道,“听说京城男儿都是软蛋,长乐郡主大概没见过像我这般英武的,让她看个够!”
邵静姝:“......滚一边去!”
用完早饭,队伍出发前堵住贺容璎,皱眉问道,“你看什么呢?”
不会是真看上陈英了罢?陈英长得也不咋地!
贺容璎脸红红地道,“看你呀,你真好看,娘都告诉我了。”
娘说这是她邵家姐姐,别人的姐姐只能绣花读书,她的姐姐能当大将军,还有头猎鹰,厉害极了!
感觉自己也忽然变得厉害起来了呢。
邵静姝:“......嗯。”
原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贺容璎又扭扭捏捏地道,“有些人说我是痴傻儿,其实我不是,你别信他们。我只是还没长大,等我长大了,也会很聪明。”
所以你别嫌弃我。
邵静姝:“嗯。”
她也不觉得贺容璎有多傻,而且世上多的是聪明人,她很烦聪明人,宁愿大家都愚钝一些。
“璎儿,别打扰邵小将军,快来!”
贺芳亭遥遥呼唤。
贺容璎回头看看母亲,又看了看邵静姝,一咬牙,猛然往前扑,抱住她小声叫了声“姐姐”,叫完不敢看人,低着头跑回母亲身边。
邵静姝:......
正发着呆,陈英走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羡慕地道,“原来她看上的是你,小白脸就是讨人喜欢!”
邵静姝送他个白眼。
这才是个大傻子呢,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儿身,也知道她是镇北王府的永乐郡主,就这大傻子不知道。
贺容璎跑到母亲身旁,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娘,我喜欢这个姐姐,很喜欢!”
这姐姐真好,会帮她抓兔子。
贺芳亭笑道,“娘也喜欢。”
这一日天色还早,邵沉锋就下令安营,住的还是一座石头城。
简单用完晚饭,邵沉锋看看外面的飞雪,忽道,“凤主儿,可有兴致与我同赏雪景?”
贺芳亭莞尔,“有!”
在京城可看不到这么壮观的大雪,踏雪寻,寻花,也是雅事。
邵沉锋微笑,“我就知道凤主儿不会扫兴。”
帮她穿上白狐大氅,又给她披了条厚重的百花毯子,穿好小羊皮靴,戴好毛茸茸的风帽、手套,自己也穿戴好全套防寒衣物,这才牵着她的手出屋,上了辆马车。
随行的只有公羊先生和邵大、邵二等五六名心腹。
贺芳亭隐隐感觉此行不简单,也不说破,只与邵沉锋稳坐车中,偶尔闲聊两句。
她挺喜欢跟邵沉锋说话的,因为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接得上,还不需要她把话说透,省心省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下,邵沉锋先跳下车,又伸手扶她,眼里有种奇异的光芒,慢慢道,“凤主儿,到了。”
贺芳亭深吸口气,一手搭在他手里,一手提着衣袍,踩在供她下车的木凳上,稳稳下了车。
一抬头,满眼赤红。
这背风的山坳中,燃着几堆篝火,站满了身着赤甲的将士,有的满面沧桑,有的年轻稚嫩。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赤甲军,拜见顺安公主!”
所有人单膝跪下行礼,“拜见顺安公主!”
风声凛冽,却压不住他们声音中的血性和热烈。
贺芳亭眼眶发热,也回了一礼,“诸位将军请起!”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相信,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忠义!赤甲军,竟然还在!
她劝皇帝打消怀疑时说,赤甲军要么已过世,要么已卸甲归田,不仅仅是糊弄皇帝,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世上岂有三十多年不变的忠心?还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
现在她知道了,真的有。
却无人动弹,为首的老将军沉声道,“末将无礼,请公主出示印信!”
贺芳亭一怔,她没有印信,见都没见过。
邵沉锋执起她的左手,摘下手套取了她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又帮她将手套重新戴好,笑道,“在这儿呢。”
左扭右转,青玉扳指在他手中变成一枚小小的玉印,上面篆刻着一个赤字。
邵沉锋将玉印放回她掌心里,“拿好了!”
贺芳亭举起来朗声道,“印信在此,诸将请起!”
“遵令!”
唰的一声,所有人同时起身。
先前说话的老将军上前,拱手道,“末将王老桩,年六十,暂为赤甲军指挥使!”
又一名老将军上前,“末将钱大山,年五十四,暂为赤甲军参将!”
“末将郑四海,年五十六,暂为赤甲军参将!”
接着上前的是一名小将,“末将兰策,年二十,原赤甲军兰枫之后,暂为赤甲军甲队统领!”
“末将周行川,年二十二,原赤甲军周铁牛之后,暂为赤甲军乙队统领!”
“末将伍怀南,年二十一,原赤甲军伍家田之后,暂为赤甲军丙队统领!”
最后,王老桩说道,“末将无能,赤甲军应有三千之数,如今只剩六百五十七,有负太子与长公主殿下所托,请公主降罪!”
贺芳亭只觉泪意上涌,忍了一忍,才沙声道,“老将军何罪之有?赤甲军还能留下火种,便是老将军的功劳!也是诸位将军的功劳!”
王老桩长长叹了口气,也知她有很多疑问,一指山脚的帐篷,道,“天气寒冷,请公主入内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