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按照规矩,玉姨娘是要来给沈氏敬妾室茶的。
江闻远刚巧休沐,想着昨日沈氏那疯癫的样子,就陪着玉姨娘一同来了。
沈氏虽心里早有准备,但见二人携手而来,还是忍不住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尖利的指甲戳着掌心,也抵不过攥心之痛,她面上却要保持平和。
沈氏起身将堂中正位让给了江闻远,眸光温柔:“昨日是妾身不知规矩,在此给将军请罪了。”
江闻远见她今日态度柔和,心里不由舒了口气,搀扶着沈氏在一旁坐下。
“你能想通是最好,后宅不宁,你让外人如何看我江家?”江闻远虽话中还有埋怨,但语调却很是温和。
沈氏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妾身错了,将军恕罪。”说着又要跪拜下去。
江闻远欣慰地点点头,扶住了她:“罢了罢了,你若能像待柳如那般待烟儿也就是了。”
沈氏看着玉姨娘,像对待柳姨娘一般?那个柳姨娘如今被自己修整得可听话极了。
江闻远又转身吩咐玉姨娘:“还不快给夫人敬茶,夫人喝了这杯茶,便是认了你这个人。”
玉姨娘闻言捧了茶杯上前,看着沈氏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不由嗤笑,沈氏变脸真是极快,装模作样,心中不知有多恨自己。
她面上也是装着恭敬有礼的样子,正正经经跪在沈氏面前,捧着茶盏举过头顶:“夫人请喝茶。”
沈氏伸手去接,玉姨娘眸光一闪,在沈氏接触到茶杯的刹那松了手劲,这一杯茶水泼下来,不知她还装不装得住。
却不想沈氏眼疾手快顺势扶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中稳稳当当接过了茶杯。
沈氏微抿了口茶水,嘴角带着些讽刺的笑意,这些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喝完茶算是礼成,沈氏又从手上取下一个鎏金的镯子,亲亲热热地将跪着的玉姨娘扶了起来,将镯子套在她手上:“这镯子是我嫁进府的时候将军赠我的,今日特送给妹妹作见面礼,从今往后便是自家姐妹了,还望妹妹以后好好伺候将军。”
“是。”玉姨娘乖巧地应承着。
江闻远见到此情此景,如此良妻美妾和睦相处,心中很是满意。
玉姨娘被安排在云倦院,那处院子虽小,但离江闻远的书房极近,布置雅致又精巧,玉姨娘很是满意。
清仪在花园中踱步,正好碰见了玉姨娘,她从江闻远的书房出来,便要途径此处。
见着清仪,她微挑了唇角,转头对身边的小丫鬟道:“这处景致不错,就是有些冷意,回房给我取件披风来。”
小丫鬟见离院子不远,答了是转身便去取披风了。
见人走远了,玉姨娘才走到清仪身边,欠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如何?见识过沈氏的泼辣了?”清仪笑着问道。
玉姨娘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我从前还未被赎身时也遇到过家中夫人来闹的,大夫人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粗鄙极了。”
清仪捂嘴轻笑:“她平日里是最会装温柔贤淑的,不过这次不一样,她自信地以为自己是父亲此生挚爱,一朝被戳碎了梦,是会发一发疯的,说明你对她而言是个大威胁。”
“她自己也是凭着不入流的手段上位,自然怕我故技重施。”玉姨娘嘲讽道。
清仪见她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姨娘你也莫要掉以轻心,她能爬上将军夫人的位置,又在府中经营多年,是有些手段的。”
玉姨娘点头称是,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又低声问清仪:“大小姐可要我做些什么?”
清仪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如今不必替我做什么事,只要把持好父亲,牵制沈氏便好。”
被人瞧见她们二人在一处总归不好,正要抬步离去,却一偏头瞧见玉姨娘手上的鎏金镯子,清仪皱了眉头。
这镯子瞧着尤为眼熟,清仪上前一步拉过了玉姨娘的手臂。
见清仪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玉姨娘顺从地将镯子取了下来:“这是沈氏赏我的,可有不妥?”
清仪一听是沈氏赏的,眉头更皱紧了一分。
她记得这镯子在上一世曾是她的陪嫁,因款式新颖好看被她一直放在妆奁中,常有佩戴。清仪原本以为是母亲嫁妆里的东西,却原来是沈氏的东西。
这镯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又想起眼前的玉姨娘是有身子的人,转身将镯子交给身旁的雪枝,对着玉姨娘轻声道:“沈氏给的东西可要小心些才好,你现在可马虎不得,这东西我送去瞧瞧,若是没问题再派人给你送回来。“
说完又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你身边的丫鬟可靠得住?若是不成,你可以跟父亲说说自己挑两个顺眼的丫鬟,可别被人安插了坏事的在身边。”
玉姨娘早知这深宅大院中的龌龊,拍了拍清仪的手,笑着道:“大小姐放心,我身边的这几个都是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的,至于府中拨给我的那几个,都未让她们近身伺候。”
“那便好,你且早些回去休息吧,总归你现在腹中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清仪笑着叮嘱了一句,便带着雪枝转身离开。
回到云舒院,知夏和竹影正在廊下绣着花样子,两人凑得极近,偶有低语两句,两个丫头都是笑意盈盈的。
见着清仪回来,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上前来给清仪见礼。
“瞧你们这般开心的模样,在说些什么呢?”清仪轻笑着打趣道。
知夏如今与清仪也算是亲近,笑着回话道:“小姐可不知,大夫人昨日发疯一事阖府都知晓了,下人们都传呢。”
秦嬷嬷走上前来,接着这话头道:“外头也传开了,不仅说大夫人善妒,逼得将军只好在外养外室,还将当年之事都翻了出来,她是如何从外室变成正妻的,那传得可是有鼻子有眼儿。”
清仪忍俊不禁,这些事她又怎会不知,都是她吩咐人去做的,那日在城南演得绘声绘色也是为了将此事传扬出去。
这就是沈氏胆敢对哥哥下手的回敬。
如今也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再又纳了个妾室进府给她添堵罢了,若她还敢出手,可不是这般轻巧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