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外,二人释放的神识威压激烈相撞,互不退让,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气氛愈发焦灼,碰撞产生的气旋飞散,引得疾风万仞,砂砾漫天。破旧墙壁上的裂纹飞速向周围蔓延着,难以承受两方澎湃激荡的气息,眼见濒临碎裂的边缘。
阵法之内,以墙垣作为载体的空间缝隙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原本还算稳定的阴暗狭小的内室微有震荡,墙壁之上的烛台摇摇欲坠,烛光跃动幅度加大,隐有掉落的架势。
“啊,要出去吗?载体很快就要塌了,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哦。”
出声的是坐在左手边最外侧的女人,话虽如此,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语气中带着些懒散的漫不经心:“不过小美真过分啊,这阵法可是小鹤的心血,居然毫无愧疚地就给毁掉了。”
在默默看戏的众人中,这位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最为惊艳的。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像柔软的蜂蜜,与她和修真界修士格格不入的小麦色皮肤格外相衬,散落的长发是带着风情的略微卷曲,十分惹人注目。
不仅如此,她的着装也并非寻常修士的衣裙,而是裹着裁剪合宜的兽皮,露出大片的肌肤,长腿细腰,更衬身段玲珑,裸露的脚踝松松系着一根串着铃铛的红绳,脖颈间盘了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碧绿小蛇,约有拇指粗细,妩媚之感浑然天成。
“不准用长辈的口吻称呼我,”坐在她身边的俊朗少年不满地皱起眉,“雨师妾。”
“嗯嗯知道了,小鹤。”
雨师妾托着腮懒声敷衍了两句,目光透过阵法,落在外面长发飞扬的少女身上,神色痴迷地低声喃喃着:“...真漂亮啊,小竹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就算认识这么久,每次见到她也总有种心动的感觉。”
她身侧的少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都说了不准用长辈的语气称呼我...还有你能不能少犯花痴?”
他语气不满,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忽感从方才开始一直隐约持续的震动停了下来,青年眸光微动,下意识抬头望去。外界持续焦灼的神识对攻已经告一段落,在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裴文竹冷峻阴郁的眉眼,看起来双方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不会吧...
他顿感荒谬。
虽然郑君美不是一般的讨人嫌,但若是论起掌控神识,连他这个阵修也不得不捏鼻子承认他是当之无愧的断层霸主,远远甩了他们一大截那种,毕竟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不得不服。
可现在竟然有人跟他打了个平手?
就算那人是久负盛名的裴文竹,未免也过于离谱了些...
“裴道友,你真的...”少年恣意的笑声透过阵法清晰传来,“好厉害啊!”
郑君美双眼亮晶晶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兴奋,连带着声调也拔高了许多:“你是第一个在神识方面能与我不分高下的人!我可是药风山郑氏第一丹修诶!”
他话音落下,阵法内外都陷入了沉默。
“......”
正沉浸式欣赏裴文竹美貌的雨师妾顿时被搅散了好心情,她有气无力地扶着额头:“又来了...小美到底哪来的信心敢说自己是药风山第一丹修啊?”
坐在她斜对面的燕伶不咸不淡地嗤了声:“不是药风山,是药风山郑氏。”
雨师妾挑挑眉:“有什么区别吗?”
燕伶:“药风山姓郑的拢共就俩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爹。郑伯父还是医道出身,不会炼丹。”
雨师妾:“...不愧是小美。”
“他该不会因为这个才喜欢用‘郑君美’这名字的吧?”坐在雨师妾身侧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可恶,真狡猾啊。”
“有担心别人的功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李听鹤。”燕伶嘴角一翘,抬了抬下巴,语气中带了些幸灾乐祸,“你的宿敌也来了。”
“宿敌”这二字一出,少年神色微变,条件反射般站起身,定定地望向阵法之外,视线在触及到不远处并肩而立向这边走来的二人时,脸色愈发难看。
“那不是...”在看到那两道身影时,雨师妾颇为震惊地睁大了眼,“小火和小衷?他俩怎么混到一起去了?不对——他们和外面那三个美人是一起的?!”
此话一出,左右两侧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参商和手持六环锡杖的青年和尚也纷纷抬首向阵法外看去,神情是皆藏不住的错愕。
雨师妾简直怀疑自己的双眼,这几人之间的恩怨远扬修真界,连他们都有所耳闻,可眼下居然摒弃前仇,无比自然地站在一起?没有掐架,没有讥嘲,和平又友善,就像...就像是同伴一样。
同伴?
她惊悚不已,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用这个词形容眼前这几个人。
先不论那个素未谋面的美人是何来历,方才阿宓和裴文竹相携而来就已经够让她吃惊的了,接下来登场的伏流火和陆衷又是给她重磅一击。
这俩人一个清冷淡漠,一个狂妄嚣张,素来十分不对盘,可现在居然相安无事地有说有笑?!
雨师妾大为震撼,颈间的小蛇感受到主人的心情,有些烦躁地扭动着。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旁忽而刮过一阵清风,柔软的布料擦过她的耳廓,她下意识追着看去,只见李听鹤阴着脸,抬步便向阵法处走去。
他起身时,衣袖蹭到身旁杵立的六环锡杖,带起一阵清脆的撞击声,那头顶六点戒疤的小和尚顿时心疼地将锡杖抱在怀里,语气怨念:“...小心点,李施主,我这锡杖可是刚打了油做过保养的。”
李听鹤根本无暇理会他的控诉,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气势汹汹踏出阵法,突兀地闯入气氛僵滞的六人中,大喝一声:“喂——陆衷!”
他这一声犹如水入油锅,在场之人纷纷将视线聚在他的身上。
原本就狭窄的巷子因为第七人的出现显得更为逼仄,郑君美侧过头,弯了弯眼,语气揶揄:“好感动,没想到我受人欺负的时候,你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给我撑腰...”
李听鹤理都没理他,没等他说完,看着满脸茫然的陆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不记得我了?!难道我没有被你记住的价值吗?!”
郑君美:“......”
被点到名字的主人公陆衷跟他对视半晌,大脑空空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我们,认识吗?”
李听鹤大受打击,难以置信地踉跄后退:“......”
落后他一步踏出阵法的燕伶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好可怜,亏你还把他当做宿敌,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毕竟是魔尊钦定的继承人...”
她拍拍李听鹤的肩膀,恶意满满道:“你这种名不见传的三流魔修自然是跟人少魔尊没法比的。”
“小伶说的没错,在这个世界上,美貌才是唯一的王道。”
燕伶的话音落下,另一道妩媚轻佻的女声跟着响起:“小衷不仅天赋比你好,生得也比你漂亮,所以不要难过啦,小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