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绥城之时,习惯了雀城华丽奢靡的众人稍微有些不适应。
此处的建筑风格依旧沿袭了魔域诡谲绮丽的风格,城内十里楼台,雕梁画栋,但繁荣程度照比雀城却是远远不及,连带着妖修的身影也少了许多,街上的熙攘人流大多是魔修。
同雀城一样,这里的城门形同虚设,顶多能起到一个装饰作用,无人看守,众人便顺理成章地入了城,来往魔修对他们这些仙界修士视若无睹,行举恣意地穿梭在流光氤氲中,洒脱快活。
浓郁夜色之下,灯火如昼,摇曳风中的璀璨光团点缀在精美繁复的楼阁之上,好似将天幕倒转,倾斜流淌的繁星。
“...你们魔修都是乐天派吗?”
阿宓戳了戳陆衷的胳膊,小声道:“我师尊都要打到你家门口了,人家雀城有大乘坐镇也就罢了,这绥城的城主不是只有元婴修为吗,怎么这里的人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陆衷这个散装的半吊子魔修也不太清楚,他思考了片刻,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也许...他们不害怕?”
“......”
阿宓被他噎了一瞬,有种在和跨物种生物交流的心累感:“...就是因为我看出来了,所以才问你他们不害怕的原因啊。”
虽然陆衷脑子不太灵光,但也听出来了阿宓语气中的无奈之意,正欲反驳,远处却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将周围惬意嬉笑的人声撕裂。他心神一震,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夜幕之下,朱楼绮户被飞檐上挂着的飞灯勾出一层朦胧的柔光,在那光芒之后,隐约可见升腾咆哮的刺目灼焰和徐徐燃起的浓郁黑烟,绚烂的火花压过月色,隐有残余的热浪将天空的边界扭曲。
这道剧烈的爆炸声突兀地落入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原本熙攘吵闹的街道安静一瞬,寂静的人群忽而响起一声尖叫,这声音似乎唤醒了呆怔的众人,方才的欢快气氛转眼便烟消云散,陷入一片惊慌的混乱。
如浪潮般燃烧的火焰声、慌乱的脚步声、人群的哭喊声混在一起,隐约还能听到小摊被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们撞倒的响动,不绝于耳,仿若一锅沸水,声音高涨杂乱。
在这人潮涌动之际,唯有站在城门口的六人岿然不动,定定地仰头注视着火光倏然腾起之处,与周围慌乱四散的人群格格不入。
行人奔跑带起的夜风撩起青年的衣摆,伏流火和谢玉昭对视一眼,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
伏流火抬了抬下巴,声音穿过喧嚣杂乱的人群尖叫声,落在耳边清晰可闻:“去看看?”
谢玉昭轻轻颔首,道:“去看看。”
余下之人也没什么意见,他们来到这里本也是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触发什么有关“帮助陆衷恢复原主记忆”的主线剧情,只要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总得去凑个热闹,万一这就是让陆衷找回记忆的契机呢?
若是错过可就麻烦了。
秉着来都来了的伟大思想,就算错杀也不能放过。
如激流般四散的人群纷纷朝着与爆炸相反的方向奔跑,声浪混杂,唯有六名年轻人逆着人流,向闪烁着冲天火光之处飞快前进。
这道爆炸来得猝不及防,但除了最初那道平地惊雷般的巨响,之后倒是没有什么更加过分的举动,倒是叫人猜不透作案之人的意图。
与此同时,夜空中倏然闪过零星几道幽红魔气,直奔热浪而去。
想来应是负责看守这座城的修士。
阿宓用力拨开身前激流般涌动的人流,目光紧紧地追着空中划过的焰尾,眼见那些魔气便要消失在视线中,她有些恼恨地咬了咬牙。
再这样下去,他们定会先提前到达爆炸地点...若这真是和陆衷有关的主线任务,那就绝对要抢先那些人一步,事先埋伏起来也好,暗中观察也罢,总之...一定保证主动权在己方手里!
没有犹豫的时间,火系灵气自她周身蔓延开来,周围之人感受到这股热浪下意识地避开几分,腾出一片空地,阿宓趁机飞身踏在翘起的阁楼飞檐上,指尖星芒凝聚,化作一把纤细秀美的长剑。
她足尖轻点,长剑凌空,呼啸的疾风扬起少女的长发,星光闪烁间,转瞬便化作一道灿烂耀眼的星弧,将夜幕撕开一道刺目的光,犹如银河倒悬:【——我先悄悄追上去看看,你们等我的消息!】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阿宓的原主在修习剑术时就将技能点全都点在的速度上,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字,若是单纯比起速度,哪怕谢玉昭化为妖身,拿四条腿都难以望其项背。
没办法,就是这么快。
但敏捷迅猛也不代表着无敌,速度快了在力道方面便难免有所不及。天下剑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同的剑法流派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区别在于修习时专攻哪一项而已。
于是当识海中这道传音散去,下方正顽强和人流缠斗的伏流火仰起头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在漆黑夜空中倏然爆开的一串绚烂的剑尾,如繁星般浓郁璀璨,约有半米宽,经久不散,十足耀眼。
无论是下方逶迤流淌的灯火,还是天边高悬的明月,在这道散发着极致锋锐剑气的尾焰中,都黯淡无光。
这就是她剑术的第二个缺点。
太惹人注目了。
这辈子只能光明正大地行走江湖,因为她天生便是能够闯破世间所有阴暗的光芒。
无论在哪,只要祭出这把星力凝成的长剑,就算是随便扒拉两下,她都能成为人群中的绝无仅有的焦点——尤其是在黑夜当中。
看着身旁原本骚乱的人群忽而齐齐停下脚步,或惊艳或诧异地仰头注视着空中那条倾斜流淌的星河,伏流火默了默,一言难尽道:“...她刚才,的确说了‘悄悄’这两个字吧?”
谢玉昭也满脸凌乱地站在风中,恍惚道:“...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