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东宫。
柳眠一不小心,把针扎在了指尖上,一滴鲜血瞬间涌出,染在了祁狅的亵衣上。
自从祁狅进宫去了,她这右眼皮就一直在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呀,主子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拿止血膏来!”
“不必了,这么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柳眠轻柔地叫住转身要走的大丫鬟红珠,眉宇之间透露着浓浓的疲倦,“你把顶针拿给我。”
红珠看着她这副孱弱的样子,万分心疼,“主子昨晚一宿没睡,还是躺下歇息吧,这点针线活交给奴婢就好。”
柳眠柔软无力地靠在软枕上,脸上毫无血色,语气却极为坚定:
“不行,我答应过殿下的,只要是他的衣裳,一针一线都必须出自我手,怎能食言呢。”
“可您累坏了身子怎么办?”红珠蹲在榻侧,满脸都是急色,“殿下昨晚突然呕血,内伤复发,您被吓去了半条命,执意守在床边照顾,一双眼睛都熬红了!”
“殿下不让走漏半点消息也就罢了,刚醒来就急匆匆地要进宫,像是生怕那位护国公主受到什么委屈。”
“说来也真是怪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姑姑,殿下怎么会如此上心,连主子都能抛下不管……”
“闭嘴!”柳眠顿时直起身子,神色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你身为奴婢怎敢妄议太子,还不快掌嘴?”
“难怪胡嬷嬷敢背着我做了那些恶事,原是我的宽厚、仁慈纵容了你们!”
红珠被她的态度吓坏了,慌忙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主子莫要生气,奴婢错了!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像胡嬷嬷那样……”
啪啪啪十几个巴掌下去,柳眠脸上的愠怒才渐渐消减。
半晌,哀怨又心酸地叹了口气。
“遇到殿下之前,我不过是一介庶民,有幸得到殿下的垂爱,才被封为侧妃。”
“我不敢以女主人自居,就怕给殿下招致灾祸……体恤你们,是因为我也曾受过苦,深知做奴才的不易。但有些人却仗着我心软、宽容,阳奉阴违,仗势欺人!”
“要不是护国公主的小公子这次受伤,胡嬷嬷的所作所为,我还被蒙在鼓里……这叫我如何不寒心?”
红珠眼瞅着她神色激动的快要上不来气,又重重给了自己几巴掌。
“奴婢以全家性命发誓,绝不会像胡嬷嬷那样欺瞒主子!”
“只是欺瞒吗?”柳眠眼中笼罩着一抹看不见的忧愁,“你要明白,一旦你做了我的心腹,今后一言一行皆是我的脸面。”
“这次要不是殿下机敏,发现了胡嬷嬷的恶行,还了护国公主一个公道,我这侧妃的位置只怕就保不住了。”
红珠顿时面色一凛,颤抖起来,“不会的主子,您别担心,有殿下在,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的!”
“真的吗?”柳眠头顶盘桓着一缕轻烟,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你不懂,殿下的偏爱既是天恩,也是利刃。我若再不好好约束你们,这恩宠怕是就没了,更何况他对那位公主……确实与众不同。”
她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红珠战战兢兢地听着,背后早已湿透了。
东宫里的这些下人哪个不知,他们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仰仗眠夫人。
因为她出身卑贱,和那些士族贵女截然不同。
善良仁慈不说,更重要的是把他们当人。
要是她的位置坐不稳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都怪那位护国公主,自从她来到东宫,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红珠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心里已然被种下了恶意的种子。
柳眠借助余光,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深黑,嘴角悄然上扬。
胡嬷嬷知道的太多了,仗着是她的心腹,这些年越来越贪心,她不得不借奚娆的手除了她。
但愿红珠不会让她失望。
“我知道你对我衷心,但要想再进一步,光靠老实和衷心是不够的,你得学会忍,管住嘴,克制住谷欠望……明白吗?”
红珠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奴婢愚钝,但愿意学,还请主子不要嫌弃!”
柳眠欣慰地摆了摆手,“机会我已经给了你,就看你能悟到多少。去看看郡主和小公子饿了没?让小厨房备好菜,待会我要亲自下厨。”
主子这么累了竟然还要亲自下厨?
红珠对她刚才所说的话顿时就多了几分感悟。
午膳后,鼎鼎和昶儿一同在书房练字。
难得的乖巧懂事,让柳眠心中生疑。
鼎鼎这孩子从小就长得漂亮,但性子却犟得跟牛一样,虽然肯与她亲近,但总让她感觉两人之间缺了点什么。
平素并不爱哭,但只要一哭就很难哄好。
为此祁狅请了许多奶娘和嬷嬷贴身照料,就怕这孩子脾性太大,气坏了她。
鼎鼎还有个毛病,就是不愿意和同龄人玩耍。
祁氏宗亲里的孩子良莠不齐,但也不乏优秀可人的,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以至于现在也没能挑出来一个同龄的丫头,能给她当未来的陪嫁丫鬟。
但她却破天荒地很粘昶儿。
不但愿意带着他玩,还乐得听他的话,连日常厌恶的书房都自愿去了。
柳眠隔着碧纱橱,静静地注视着书房里的景象。
昶儿不知道听鼎鼎说了什么,欢快地翘了翘脚,小脸清透而绵软,五官莹润精致,就像与奚娆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他比鼎鼎足足矮了半个头,身量娇小得不像个男孩,若不仔细盯着看确实看不出什么。
但从侧面看去,他的耳朵和脖颈竟像极了祁狅!
一个大胆而荒唐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如闪电般划过……
柳眠如被雷劈,身子猛地晃了两下,双手抓住窗楞才勉强稳住。
奚娆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