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嘉佑七年十月初,经过朝廷枢密院多方协调之后,远在陕西秦凤路韦州驻守的狄谅狄谘兄弟被宣召回京,任职殿前司。
这个事情在韩明看来,多半出于英国公张文弼的手笔。
毕竟早在嘉佑五年左右,前中书令、谥号‘‘武襄’’的狄青嫡长子狄谅,与英国公府独女张桂芬的议亲联姻,就让许多京城权贵和百姓谈论甚多。
只不过由于后续韩明被‘贬’西北,外加狄武襄公的遗嘱,狄谅兄弟也跑去镇守环州去了。
本来等着过一段时间回京完婚,结果又遇上第二次宋夏之战,这时间一拖再拖。
好不容易战争结束,韩明还让狄谅二人驻守西夏新割让的韦州,这可把英国公老爷子气得够呛。
回京之后,张桂芬都不止一次跑到韩府和‘安阳侯府’闹腾,说韩明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这可把韩某人给臊的够呛,不住的道歉。
最后在张文弼的请旨下,官家准许了狄谅二人返京任职的事情。
至于韦州谁来守的问题,张文弼在征询了韩明的意见后,让折克柔、折克行兄弟二人出任镇守。
而为了不厚此薄彼,张文弼等人一番商议,将姚雄姚古俩兄弟,一起扔到了西北,给王韶当副手,防御唃厮啰去了。
这样一来,基本又将中央禁军重新洗牌了一遍。
至于韩明就等着给自家干姐姐张桂芬打下手,帮衬着干姐夫狄谅做起伴郎。
“要俺说,这次谅哥儿的面子大发了,能请到安阳侯亲自给做伴郎,那可是拿出去能吹一辈子的事情!”
庞太师长子庞元鲁大笑着起哄道。
说起庞家和狄家,那也是有着一段提携之恩在里边,因此关系自然比较好。
“庞家哥哥莫要取笑我了,说到底还是张家姑娘有门道。”
狄谅与其父稍稍不同,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是骨子里却是温良恭和的很,许是遗传了其母定国夫人魏氏的贤良淑德吧。
总之作为狄家的嫡长子,狄谅在父亲离世后,担起了一大家子的重任。
也还算家中的几个弟弟争气,没有仗着往昔父亲的威势横行京城,这让狄家子的名声在汴京之内也是响当当的好。
尤其是狄家老三狄咏,年纪轻轻,样貌就颇美丰姿,端是一个美少年,引得汴京不少权贵都芳心暗许。
“张家姐姐那是顶好的人物,比起俺们这些兵鲁子都更加英气,大哥哥娶了人家可谓三世修来的福分。”
狄谘一边品着酒,一边赞扬张桂芬。
“不过若是从张家姑娘那边论,咱们得韩侯还得叫你一声干姐夫呢!”
今年被官家从江东转运判官,调回朝中担任殿中侍御史的范纯仁一副打趣的神情。
“可别聊这个话题了,现在韩侯圣眷正浓,威势正重,小心直接把你们都扔到边境戍边去!”
包希文之子包繶笑呵呵的打趣众人,他人虽不大,但是早早外判地方,名声和官声都很好,深得其父的真传。
此次调回京师,也与包希文身体有恙有关,仁宗皇帝怜惜包家,就让嫡长子包繶回京任职,担任太常寺太祝。
“哈哈哈,怎么?本侯的风评就这么差?”
韩明从外间走廊进入屋内,看见一帮死党都在这里,不由得笑道。
见到韩明入内,众人也没有慌张,纷纷起身,拥到对方身边。
“你小子,现在威风了!都要我们哥几个等你是不是?!”
范文正公最小的四子范纯粹跳出来给韩明胸口一拳。
“哪敢啊?你们这帮人现在一个个都在京师各关键府堂任职,我这天天在家蹲着,哪里比得上你们!”
韩明笑呵呵勾住范纯粹的肩膀,两人大摇大摆的入内落座。
“你少那么多屁,你这现在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少跟我们来这一套。”
庞太师五子庞元直打断对方的施法,直接揭穿韩明的真面目。
“要我说,这次静远说不得直接就登堂拜相了也不一定!哈哈哈....”
前宰辅文彦博之孙文永世指着韩明笑道。
“我要登堂拜相,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全调离京城,赶到琼州钓鱼去!”
韩明故作凶狠的看着众人。
“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仰天大笑。
“那感情好,到时候也落个清闲,咱们在琼州办个学堂,再搭个鱼池给孩子们,这日子不就好了吗?!”
范纯仁是个深受父亲范文正公影响的人,骨子里的高尚情操一直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好的。
“那行,等有机会,咱们都去琼州开渔场去——!”
韩明振臂一呼,这一帮年轻人都纷纷欢呼雀跃,似乎觉得这个决定很有意思。
殊不知许多年之后,这帮老了腿脚不利索的人,真的来了一场说走就走‘集体旅行’,这可把他们的子女和孙儿吓得够呛。
当然这是后话,说回今日的狄张两家的婚事。
在韩明等人的参与下,可谓满京城的权贵都来观礼,热闹程度丝毫不下于当年韩明成婚的时候。
总之就是宾主尽兴,热闹纷呈,好一幅欢快景象。
。。。。。。
十月底,就在汴京城的寒意愈发浓重之时,一个悲痛的消息从包家传出——包希文逝世了!
这位天圣五年登进士第的老爷子,终究倒在了仁宗朝的最后日子里。
就像当年入仕之时的意气风发一般,包希文历经了整个仁宗朝的兴衰起伏,最后离开了人世。
也许他不会知道,自己走后的第二年开春,他们眼中的大宋一代仁君——宋仁宗也离开了。
但是当此时,身体抱恙的仁宗皇帝在听闻噩耗后,不由得跌坐在龙床之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这让一旁服侍的皇后娘娘以及众多内侍都吓了一跳,纷纷出言劝慰。
“陛下当保重龙体,大宋江山还需要陛下啊!”
皇后娘娘曹氏侧跪在仁宗皇帝的腿边,小声的安慰神思恍惚的仁宗皇帝。
“包卿...包卿与朕相知相识三十余年,他怎么忍心弃朕而去啊——!”
仁宗皇帝死死握住拳头,不住的砸着龙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陛下,小包大人现在还在殿外候命,说是包大人离世前有遗言留与陛下......”
为了转移仁宗皇帝的注意力,曹氏立马使了个眼色,让内侍传话。
“传...传...”
仁宗皇帝颤巍巍的举着手指。
“是!”内侍立刻离开寝殿,宣召包繶入内。
一身白衣,头缠白布的包繶缓步走进内殿,随即跪伏在地,痛哭不已。
“陛下...”
包繶年轻的面庞上带着无助的泪痕。
和许多大宋官员不同,包希文属于老来得子的类型,他的嫡长子包繶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只比韩明年长几岁罢了。
“汝父...包卿有何言留与朕...”
仁宗皇帝浑浊的老眼中,只能模糊的感受到面前一身白衣的孩子很难过,但是想看对方的脸却始终看不清。
“父亲...父亲希望陛下能够‘明听纳,辨朋党,惜人才,不主先入之说,明察天下之事,体恤劳苦百姓,安定万民之心’!”
包繶的语气随着转述,愈发铿锵有力。
恍惚间,老迈的仁宗皇帝似乎看到了三十几年前,那个年轻但略微黝黑皮肤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景象。
一时间仁宗皇帝竟然老泪纵横,不知所语。
见此,包繶抿抿嘴,一个伏地,脑袋用力磕在大殿的地上。
“父亲还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不负祖宗之基业,开创大宋万世之太平——!”
仁宗皇帝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着躬行大礼的包繶一步步转身离开大殿,走向寒风呼啸的天地之中。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位刚正坚毅的白胡子老头正在抚须注视自己,似乎他还没走远,还在担忧着他离世后的大宋。
随后仁宗皇帝说出了那句传于后世的名言:“希文公而忘私,不邀阴幸也”
嘉佑七年(1062年)十月初,包希文在枢密院视事时,突然得病。
同月二十八日,一代名臣包希文病逝,终年六十四岁。
仁宗亲临吊唁,并为其辍朝一日 。
追赠其为礼部尚书,谥号“孝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