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不免面色一沉。
他一年到头能回家几天,后院更是从不踏足,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将后院管得不好。
陆执月心中的难过被他引走几分,悄悄抬头去看霍听风,只觉他仿佛也没有昨晚威胁自己时那般可恶。
霍听风故意拖着腔调,语气戏谑:“从前祖母管家的时候,我父亲即便花心,也是等霍择云出生之后才纳的妾。”
“更何况,我祖母也做不出,为了拿捏儿媳妇,撺掇儿子在敬茶当天让正室喝妾室茶的事。”
在场几人都知安泊侯年轻时多情,可在霍择云出生之前,莫说妾室,就是烟花之地他也很少前去,原因无他,只因老夫人管得严,安泊侯想去也没办法去。
李氏不知,可这却是老夫人一直以来最为骄傲之处
她虽不喜欢霍听风这个孙儿,可骤然有人溜须拍马,心中甚喜,立刻挺直腰板板起脸,看着李氏的目光极为不善。
“李氏,今日之事确实是你做错了,哪有成亲第二日,便让大娘子喝妾室茶的。”
“我看你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想兴风作浪了。”
李氏唇瓣一凉:“母亲!儿媳绝没这个意思!”
“那柳醉微即便出身低微,可她腹中毕竟有咱们择云的骨肉,儿媳是心疼孩子啊!”
“那不也是因你这个作娘的没管好孩子!”
“当年侯爷不也尽将目光放在外头那些花花绿绿上,可择云没出生时,有老身管着,你看他抬哪个妾室进门了?更何况还有了孩子!”
李氏脸色渐渐垮下。
而安泊侯则面上一僵。
臭小子,此时儿媳妇尚在,说这些做什么!
他看着霍择云的目光极为不善。
霍择云却不以为意。
他自是不会不懂他这几句话会让安泊侯夫妇不痛快,可他们越不痛快,他就越高兴。
更何况……
他目光落在粉衣娇柔女子直挺挺的脊背上。
分明已委屈到了极致,可仍据理力争。
嗯,招人喜欢。
他道:“不过,我李姨娘这些年来,也的确是不容易。”
此言一出,李氏瞬间怔楞到说不出话来。
一向厌恶她的霍听风,竟会说出这话?
霍听风轻挑眉:“小门小户出身,能将儿子养进翰林院。”
老夫人和安泊侯神色缓和。
那倒也是,虽择云不如听风,可年少中举又有几人。
下一刻:“只可惜,若此事传出去,被人弹劾,怕六品也是做到头了。”
安泊侯母子二人神色瞬间一垮,看着李氏的眼神也让她如芒在背。
李氏面上青白乍现,不觉心中将霍听风骂了个狗血淋头。
“或往小了去说,李姨娘也帮父亲纳妾,开枝散叶,可那两个妹妹也到了及笄左右,却还未有一户人家提亲。”
“难怪安泊侯府这些年在朝堂上越发不被陛下重视,原来是源于内宅啊——”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祖母,这可就是您不会挑儿媳妇了。”
怎还有她这老婆子的事?
老夫人面色瞬间难看起来,不想下一刻,霍听风便道:“看吧,我祖母都感觉我说得对,竟被我李姨娘气成这副模样。”
李氏七窍生烟:“你……”
“小门小户出来的,脾气就是不好,甚至不允许人家说实话了。”
李氏气得仰倒,可所有的路都被霍听风堵死。
见她面红耳赤却再不敢张口,陆执月目光在霍听风同她中间转了转,顷刻,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便浮现崇拜。
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
看来霍择云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他们痛快。
他这嘴皮子,似乎比父亲还要厉害些。
她轻轻挪动脚步,不由自主便冲霍听风靠近了些。
李氏这些年被老夫人压制,早已想着等自己有了儿媳要如何拿捏,不想这两日竟没一日得好。
她立刻低声哭了起来:“听风你自小便不喜欢我,我明白,可这些年我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这样指点长辈。”
一句长辈扣下来,那便是不尊长,即便你是皇帝,那也要被御史台那些人磨叨磨叨。
她哭的几乎背气,也忘了今日本是想给陆执月一个下马威。
霍听风饶有兴致:“你的苦劳就是把侯府管的一团乱麻?”
李氏:“……”
当初她怎么没趁着他还小得时候直接把人弄死!
眼看霍听风话太过分,陆执月忽而幽幽开口:“难为大哥,当初我父亲对我说大哥离经叛道,原对家中之事也很是上心。”
她声音柔和,抚平安泊侯心中那点被李氏挑拨出的不满:“看来,大哥还是因心中记挂父亲,否则总将目光放在侯府后宅做什么。”
安泊侯眼神一亮。
说的有些道理。
旋即,看着李氏的眼神便又不对劲了起来。
李氏简直被气得想吐血。
这个陆执月,究竟是谁的儿媳妇!
陆执月佯装不见她瞪自己。
她杏眸忽而湿润,腮边挂着一颗泪珠:“可惜……”
可惜什么?
众人看着她,可她偏偏还不往下说了,只紧咬嘴唇,同受了委屈一般不肯出声。
霍听风不咸不淡:“啧,看看,才嫁过来两天,就把人给欺负的。”
他扬眉冲安泊侯道:“侯爷,实在不行你自己管家吧,看看这家,让你明媒正娶的大娘子给管成什么模样,传出去,岂不落人话柄,让人说你们苛待儿媳?”
“没有,婆母怎会苛待我呢。”陆执月竟壮着胆子抬头看他,“大哥,在外面,这样的话不能说,否则旁人知道婆母治家无方,恐怕要说公爹纵妻无度了。”
她长睫如同蝉翼般脆弱微颤,梨花带雨模样落在那张明媚脸儿上,我见犹怜。
“婆母出身寒微,怕也不懂后宅之中这些弯弯绕绕,幸好,幸好我母亲从小便请了女夫子教育我与长姐掌家之事。”
她用帕子拭泪,冲安泊侯同老夫人同时微微行礼:“公爹,祖母,我婆母虽掌家无度,可从二公子身上便能见得她定十分聪慧。”
“依媳妇所见,莫不如将我那女夫子请来,让女夫子再好好教教我婆婆吧。”
李氏失声尖叫:“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