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原本心中就窝火,如今一看竟然动了手,他立刻喊道:
“他们竟敢出手伤人!弟兄们别给我放走一个!”
那名身披棕色熊皮的侍卫听了这话不由得勃然大怒。
“狗东西!竟敢对大人无礼!”
说着他挥起了手中的马鞭朝着那名守卫就抽了过去。守卫见一道黑影朝着自己面部袭来,不由得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蜷缩了一下脖子。
“啪!”
声音倒是很清脆,但守备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感袭来。等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只见一位披着裘皮大衣,身姿挺拔的背影横在了自己与那名动鞭子的骑兵中间,再看那骑兵挥出的马鞭不偏不倚的正被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用手给抓住了。
出面制止这场争斗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回到襄阳不久的魏渊。由于之前得到了刘国能的通知,魏渊是专门出城来迎接猛如虎的,他语气轻松的带着笑意说道:
“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出手伤了和气呢?”
身披棕色熊皮的侍卫一看竟然有人直接用手接下来自己这一鞭,不由得心中很是恼怒。再一看魏渊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心里的火就更大了,他大喝了一声:
“什么自家兄弟!凡是冒犯大人的我都要给他个教训!撒手!”
说着他抬手就想拽回自己的马鞭,可谁知道任凭他卯足了力气去拽马鞭,可在地上站立的这名毛头小子愣是没有被拽动分毫,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这毛头小子依旧微笑的看着自己,在表情中看得出他一脸的轻松。
身披棕色熊皮的侍卫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毛头小子竟然有如此大的气力,自己用足了全身力气都没能撼动他分毫,单单从力量上看他就已经输了不少档次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自己就这么收手那跟头可就栽大了。想到这,身披棕色熊皮的侍卫一把撇掉了马鞭,伸手摸向了腰间的马刀,魏渊凌厉的眼光一下子就看出了对手的意图,他虽然表面上依旧神色自若,但却也做足了应急的准备。
“察罕不花!”
一直稳稳坐在战马上的猛如虎突然大喝了一声。那名身披棕色熊皮的侍卫打了一个机灵,已经移向马刀的右手又慢慢的收了回来。很明显,察罕不花是他的名字。
猛如虎驱马来到了魏渊的面前,微微颔首表示问候。
“年轻人,你从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草原上孤傲的狼王,你的身体就像公牛一样强壮。我为刚刚察罕不花狡诈的想法感到愧疚,同时也向你表示歉意。长生天在上,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说话的方式魏渊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望着猛如虎奇特的发型,再回味着刚刚的话,魏渊对猛如虎的身份大致有了了解,他在心里暗道:
“这说话的方式和自己前世读过的《蒙古秘史》里的对话有几分相似之处,再看着辫子头,分明就是中学教科书里忽必烈发型的翻版嘛!看来这个猛如虎一定是个蒙古族人了。”
想到这魏渊尽量思索着头脑中关于蒙古的回忆,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将右手放在左胸前,微微鞠躬回答说:
“英勇无畏的猛如虎大人,我是魏渊,刘国能将军是我朋友,我这里有一封他给你的信件。”
说着魏渊很是客气的从怀中取了刘国能的亲笔信交给了猛如虎。正所谓礼多人不怪,魏渊一个右手扶胸,微微鞠躬的微小动作却给猛如虎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在猛如虎的意识中,明朝人阴险狡诈,善于算计,对于他这种自漠北投降来的人也是极尽打压之能事,对他们很是歧视。魏渊刚刚的问安动作虽说很不标准,但却一下子将他带回了阔别了十余年的额尔古纳河河畔,悠扬的马头琴仿佛裹着奶茶的清香自望不到尽头的草原处飘来。情不自禁情,猛如虎也将右手庄重的放在胸前,朝着魏渊微微鞠躬以示回礼。不仅是他,包括刚刚还在与魏渊怒目相视的察罕不花在内,猛如虎身后的三十余名侍卫通通受到了感染,他们自觉的举起右臂,非常正式的还礼问候。
而在场的明军士兵则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他们对于魏渊的行为不能理解,对于猛如虎等人的行为更是感到诧异。但诧异归诧异,好在是没有发生更大规模的冲突。趁着猛如虎读信的间隙,魏渊喊来了守备。
“这位小哥,我是魏渊。”
说着魏渊亮出了自己的印绶,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如今在督师面前红得发紫,赫赫有名的团练总兵魏渊,那守备慌忙趋前施礼,陪着笑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见过魏总兵!”
“哎!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如此多礼。猛如虎将军来襄阳这事我是知道的,今天还得兄弟你通融一下啊!”
守备一听堂堂的总兵大人竟然跟自己兄弟相称,顿时就已经飘飘然了起来。他赶忙躬身回答道:
“总兵大人发话了,那小的怎敢不照办。大人放心,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守备朝着身后的士卒挥手吆呼着:
“放行!”
魏渊这时又一把叫住了他。
“且慢!这是十两银子,给刚刚那位受伤的弟兄买些补品。”
“哎呀!这可使不得啊魏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魏渊笑骂道:
“哎!让你小子拿着就拿着,别废话啊!”
守备满心欢喜的接过银子,连连道谢后高兴的离去了。猛如虎看罢刘国能的亲笔信之后赶忙翻身下马来到了魏渊面前再次躬身施礼说:
“原来阁下就是为大破玛瑙山献上奇策的魏总兵魏大人!您的勇武能够将战场上的每一名敌人都牢牢的踩在脚下,猛如虎向您表示诚挚的问候。”
“哈哈,猛大人客气了!您这么说魏渊可是愧不敢当啊!”
对于猛大人这个称呼,魏渊总是感觉怪怪的,但除了如此称呼他又想不到别的叫法了。寒暄过后魏渊迎着猛如虎一行人来到了自己设在襄阳城中的营区内,酒菜早就已经备下。猛如虎再次感到了魏渊的热情好客,丰盛的酒宴自不必说,令他感到意外的还有魏渊那惊人的酒量与豪爽的性格。
酒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正所谓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加啤酒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深谙中国酒场文化的魏渊就是要在酒桌上与猛如虎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小酒”友谊。
酒宴一开始便很是轻松热闹,在魏渊不断的干杯与劝酒之下,很快酒宴的气氛就达到了高潮,那些跟随猛如虎而来的侍卫们越喝越起劲,一个个坦胸露乳,开始光着膀子在酒宴中间的空场内又唱又跳了起来。猛如虎也由于多喝了几杯,脸上越发的红润起来。看着那些又唱又跳的人群,已经有些醉意的魏渊也忍不住来了兴致,他也想着加入又唱又跳的队伍,但看着这些来自蒙古草原的汉子各个唱着蒙语歌曲,自己实在是不会唱啊!
突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魏渊用筷子用力的敲了敲酒杯。清脆的撞击声在大帐内回荡着,很快欢唱的人群便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将视线移向了魏渊,不知道这位热情好客的主人此刻又有什么打算。魏渊缓缓的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儿个看大家伙这么高兴,我也献丑唱个曲子让大家伙乐呵乐呵!”
“乌拉!乌拉!”
魏渊知道“乌拉”这个词,但是这不是俄语吗?怎么来自蒙古草原的人也这么喊。猛如虎以为魏渊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于是在一旁解释道:
“魏大人,‘乌拉’是草原上的勇士表示欢呼时所喊的话。”
魏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整个军帐之内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不止是猛如虎及其侍卫们,就连魏渊身旁的亲近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大人还会唱小曲。魏渊的唱功一般,但今日他接着酒劲也就不怕丢人现眼了,反正现在是明朝,不管怎么唱,他都属于原创。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
一首腾格尔的《天堂》在军帐之内回荡了起来,起初的时候是魏渊一个人的独唱,但渐渐的,军帐之内来自蒙古高原的汉子们开始不自觉的顺着魏渊的音律跟着哼唱了起来。当魏渊唱到“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之时,那名叫做察罕不花的蒙古汉子竟然忍不住小声的抽泣起来,悲伤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在军帐内的蒙古汉子中传递了起来。魏渊唱的投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最后他闭着双眼,陶醉的唱出了最后的那句蒙语。
“阿亚然,阿亚然阿亚日萨日阿亚然白伊乐贵德!”
随着最后一句的唱出,整个弥漫在军帐之内的悲伤情绪瞬间决堤。一个个看起来铁打的蒙古汉子都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就连猛如虎的脸上泪珠也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
这一幕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魏渊的第一反应是。
“难道是自己唱的太难听了?不至于啊!”
看着痛哭的都是蒙古汉子,魏渊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就在此时,猛如虎拍了拍魏渊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
“魏渊安达,你的歌宛如深秋草原上刺骨的寒风,吹的我们这些离家的浪子恨不能马上回到自家的蒙古包内,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来医治受伤的心。”
魏渊没想到自己的歌声竟然有如此的杀伤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猛如虎。这位坚毅的蒙古汉子此时的双眼满是泪花,他接着说: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就像副毒药一般让强壮的牛彻底的丧失了抵抗。”
魏渊有些茫然的问了句。
“最后一句是啥意思?”
“天意难违,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这有什么好悲伤的呢?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蒙古汉子,此时的魏渊是一头的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