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李定国率军大肆砍杀一番之后,蒙古骑兵已然溃不成军,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勇士们顾不得往日荣耀,纷纷落荒而逃。
手中握着缴获的战利品苏鲁锭,李定国横刀立马,看了看败退的敌军,他抬手传令,示意麾下将士不要再进行追击了。刘文秀驱马上前问道。
“二哥!弟兄们杀的正欢,怎么不追了?”
李定国看了看铠甲上满是鲜血,正杀得起兴的刘文秀,笑骂说:
“你小子老是这么冒失,一砍起满人来就把大人之前吩咐的话都忘了吗?”
经李定国这么一说,刘文秀恍然大悟道:
“哦哦!好险好险!还好二哥记得,不然就麻烦了。”
李定国勒紧缰绳,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目测着本方人马与海岸线的距离。好像在对刘文秀说,又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
“大人备下的重礼够这些满人们喝一壶的了。”
停靠在码头旁的十余艘战舰,夹板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动声,每一艘战舰的夹板上都推出了不下十门火炮,除了“宝船”之上一字排开二十八门新式加农炮之外,其余战舰之上推出的都是魏渊亲自从兵部硬要来的老式“红夷大炮”,十几艘战舰算起来,共有火炮138门。
受到距离和角度的限制,停靠在码头旁的这138门火炮在战斗打响的初期并没有多大用途。但当满蒙骑兵开始溃败,越跑越远之时,具备远距离射程的火炮便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魏渊的一声令下,战舰之上的明军火炮部队立刻开始了行动。每一架火炮都是由五人组成的小队来进行操控,五人小队的队长在接到攻击命令后高声喊道:
“击发准备!清理炮筒!”
为了防止出现炸膛的情况,每一次射击前负责的兵士都要确认炮膛的清洁。
“火把就位!”
“炮手瞄准!”
按照魏渊的要求,即使是老式的“红夷大炮”也安装了准星和照门以便于瞄准射击,火炮手瞄着准星仔细的调动着火炮的角度。
“瞄准完毕,可以开火!”
“开火!”
一声令下,炮手随即点燃火炮的引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根快速燃烧的引线之上,一瞬间引线发出的“嘶嘶”声让人产生了永远不会燃尽的幻觉,闪动的火花即便是在白昼也依旧耀眼。
短暂的沉寂...引线上的火花发出嘶嘶的燃烧声。
“嘭!”
陡然间炮口处火光闪动,紧接着是一声巨响,顿时浓浓硝烟弥漫在战舰上弥漫开来。电光火石之间中,火炮的炮身剧烈一震,黑色的铁弹射出炮膛,直朝着败退的满蒙联军方向快速飞去。
“轰隆!”
一声巨响惊的莽古思子心惊胆战,炮弹炸裂的巨响使得他胯下的马匹受了惊吓,一时间难以驾驭起来,再加上腿部的伤势疼痛难忍,莽古思子眼前一黑从战马背上栽了下来。原本已经溃败的蒙古骑兵们,听到火炮声响起,更是慌不择路四下奔逃,死于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这一声炮响也将阿济格给彻底打蒙了,他惊恐的回头瞧看到底是哪里来的火炮。就在此时,刺耳的呼啸声从耳边响起,一发一发黑色的炮弹无情的向着他的本方败军倾泻而来。一时间阿济格周围轰隆之声不断,到处都是火炮轰炸溅起的硝烟,随处可闻战马与军士的惨叫之声...
“亲王!亲王您醒醒啊!”
在侍卫剧烈的摇晃下,压在莽古思子胸口的一股闷气被重重的呼了出来。
“啊——”
莽古思子长大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长生天保佑!亲王您没事就...”
“轰隆!”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爆炸的余威携卷着沙土,莽古思子下意识的扑倒在地紧紧闭上眼睛。炮弹轰炸的位置附近,蒙古骑兵连人带马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难以分辨了。莽古思子趴在地上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只见一副只有上半身惨躯的身体血淋淋的横在他面前,死者的面部被炸皮开肉裂,圆睁的二目内满是惊恐。
莽古思子觉得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仔细想想,此人正是方才唤醒自己的贴身侍卫。突然间莽古思子觉得腹部有些微凉,他挣扎侧过身来瞧看,肚子已经上被炮弹的碎片扎的开了花,一堆肠子已经从腹部流了出来。恐惧袭满了他的全身,莽古思子抓起流了一地的大肠小肠拼命的往肚子里塞,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四周的惨叫声已经离他远去,唯有隐约间仍有隆隆的炮声传来...
小凌河城内的明军也清晰的听到了炮击的声音。
“是红夷大炮?”
“真的是红夷大炮!”
“你看快看,满人败了!他们退兵啦!”
顿时间小凌河城内传来了众明军的欢呼声。
“满人退兵啦!万岁!万岁!”
在一片欢腾之中,那名小旗莫笑尘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看着身边劫后余生的众人手舞足蹈的庆祝,他喃喃自语道:
“可惜了...可惜了...北侧败退下来的满人有人追击,南侧白退下来的满人却败的从容。若是这城中的守将够胆出战下令拦截,虽只有500残兵,但凭借劲弩与军阵,不说能全歼满人,大有斩获还是没问题的。哎...”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身旁欢庆的人群,有些消沉、有些瘦弱的背影显得与四周热烈的气氛极为格格不入。
由于小凌河城实在是过于狭小,魏渊下令部队先于小凌河城北侧安营,他自己则率领着200名金鹰卫队的将士,在李定国、刘文秀、武安国、张大强等人的陪同下进入到小凌河城内。
尽管魏渊统领的援军为守军带来了一场久违的胜利,但小凌河城内情况却并不乐观。大批的伤兵得不到医治,伤口化脓感染而死的人数越来越多。长期的军粮不济,使得这些守军看起来一个个面黄肌瘦,弱不禁风。
见此情形,魏渊当即下达了入城之后的第一道军令——“埋锅做饭,来点硬菜。”
一口口大铁锅在小凌河城内支了起来,随军的大夫则将伤兵集中转移到了城外的开阔地带进行统一安置。大铁锅内熬煮的肉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香气在城中弥漫开来,勾的这些守军肚子里的蛔虫久久不能平静。小凌河城内的军士大多数几天都没吃过饱饭了,问着如此诱人的美味,一个个眼睛都要变绿了。
“开饭啦!”
随着一声大喊,这些饥兵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顷刻间围了上来。
“弟兄们不要抢!不要抢!人人都有份!哎!你怎么把我勺抢走,啦!”
魏渊站在城楼上,注视着城内乱哄哄的人群。在他身旁的武安国近身小声请示问:
“大人,要不末将带些人前去维持一下秩序?”
魏渊摆了摆手。
“民以食为天,这些弟兄们也是饿坏了。告诉将士们,如果不是太出格的行为就不要管了,今天让他们尽情吃个够吧。”
“末将遵令!”
城内哄抢食物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饥兵们很快就发现魏渊为他们准备的食物根本就吃不完,丝毫没有抢的必要,于是每个人都拿着食物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过了一会,有一名用手抓着牛肉撕咬的士兵突然站起来喊道:
“弟兄们!今天咱们能活下来,能够吃口饱饭,都是拜魏将军的恩典啊!咱们不能光顾着吃啊!咱们弟兄们一起给大恩人磕个头吧!”
这一声号召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相迎,这些士兵们有些手中还攥着食物,有些人的口中则已被食物塞满,可不论何种情况,这些人纷纷跪倒在地,叩谢魏渊的救命之恩。
魏渊赶忙高声喊道:
“弟兄们快快请起!咱们都是为了杀敌报国,这些本就是我魏渊的分内之事!弟兄们赶快起身吧!”
在魏渊的一再劝说下,士兵们这才缓缓起身。刚起身没多久,突然不知是谁开始低声抽泣了起来,紧跟着是更大规模的哭泣,最后整个小凌河城内竟然到处都是哭泣之声。
魏渊不禁皱了皱眉,平生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哭鼻子了,他正想说些什么,身旁的宇文腾启说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人,这些将士多是军户,上阵打仗多是父子、兄弟同军而来。此时哭泣,只怕是想到自己阵亡的亲人了。”
魏渊默默点了点头。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些普通士兵。”
魏渊想起了海岸边惨遭满人屠戮的上千明军,他们一个个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妻儿有父母,可如今只能静静的躺在离家万里的外土,慢慢的变成一堆黄沙。
顿了片刻,魏渊转过身来冷冷的吩咐道:
“把祝玮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