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流觞奋力挤出笑脸,苏绾紧绷着的弦訇然断开。路上得知秦氏过来时她只觉大事不妙,便让玉洛想方设法堵着下职的郑砚尘将人请来。所幸,时间刚刚好。
而秦氏看着地上的姐妹情深,只觉可笑。尊卑等级本就如此,苏绾破坏的又何止是府中的规矩。天真,愚蠢!
不过秦氏终究还是作罢。今日之事有郑砚尘撑腰,再僵下去也不过是让自己难看。来日方长,今日妯娌二人已然撕破了脸皮,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事,苏绾的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秦氏和温氏会更加防备她。毕竟,她从来都不是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人选。
流觞被玉洛和流烟搀了回去,而郑砚尘则是跟在苏绾身后,一路上苏绾未曾言语。郑砚尘看着那抹坚定的背影,恍惚觉得他好像从未认识过苏绾。
“阿母那里我会替你去说。”郑砚尘终是开了口。
苏绾垂眸面无表情,“谢夫君了。”
“你今日太过冲动了,且不说那流觞是真的犯了错,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你也不应当众让阿嫂下不来台。主母代表的是府中的威严,你这般莽撞,可知会陷阿嫂于何种境地?”
见苏绾仍是不想说话,郑砚尘心中又怒又急。又是这样,方才那伶牙俐齿的模样去哪了,面对自己时为何一句话都不说,是觉得无话可说吗?
他一步跨到苏绾面前,“你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吗?我最起码也帮你解了围,若不然如今怎样还未可知呢?现在解决了,你竟一句话都不说!”
郑砚尘见苏绾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冷冷盯着自己时,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从益州回来数日,那个曾经敬他,仰慕他,爱他的苏绾哪里去了,他一时竟生出些危机感来。
而苏绾早已经对眼前人恨之入骨,“我是没有人情味儿,可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是不允许有人情味的,夫君何时这般天真了?今日确实要谢你。若要承担后果,我必不会让你为难。”
看着苏绾冷厉的眼神,听她说着毫无温度的话语。郑砚尘只觉全身被泼了冷水,除了他的阿父,谁敢这么对他?他跟着进院子就想问个清楚,谁知苏绾猛一回头道:“夫君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而后便进了屋内。
郑砚尘满脸不可思议,又见玲珑和玉洛打量着,他愤愤出了院子。
回到听雨轩,嬷嬷和下人忙着煮鸡蛋,烧热水。今日的听雨轩静的出奇,众人心情都不好。一是流觞被打,心中憋闷。再者今日一闹,秦氏怕是要借题发挥。
流觞心中害怕打乱了少夫人的计划,故而心中的愧疚愈发的强烈。
苏绾见此,走过来接过那剥好的鸡蛋,安排玲珑去看着热水。而后安慰道:“你们也不用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有办法的。”国公府觉得她还有些用处,哪能真的会休了她,只是少不得要闹出些事来。
思及此,苏绾觉得有些事情确实需要提前了。
“从明日起,我先不去请安,嬷嬷你帮我跟婆母身边的人说一声,就说我身体抱恙难行,又怕过病给婆母,等痊愈了再向婆母请安。”
“是。”
“流烟,明日你以抓药的名义去找刘管事,若有人问起,便说我的病向来由我自己来配药。”
“是。”如此安排后,苏绾安抚了众人紧张的心,又催着他们睡下,自己走了出来。
清冷的院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苏绾走到游廊上,看着玉洛忙碌的身影,她都觉得累。“玉洛去休息吧。”
玉洛抬起头,眼神慌乱。
苏绾按着眉笑了笑,“我想静一静,和玲珑去睡吧。”玉洛心知夫人的心情不好,便不想烦她,于是叫着玲珑睡去了。
苏绾来到小花园的秋千上微微荡起,她抬头看着那满天星辰和高悬的明月,顿感伤怀。她想念父亲和阿兄了,他们在哪里呢?又想到今日之事,苏绾眼眶湿润,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弥漫心间,父兄该很失望吧。
“喵~”蓦地一声让擦着眼泪的苏绾一激灵。低头看去,只见一黑白相间的肥猫站在那里望着自己时,眼中漾着乞求。灯光下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和温软的叫声实在惹人恋爱,苏绾的心为之一软。
她将猫抱起,那猫竟像是认主一般,在她身上蹭了蹭,惹得苏绾一笑。“你是从谁家跑来的?你的主人不要你了?”苏绾抚摸着猫的后背叹息道:“无妨,这世上负心人太多,你不必伤心。若实在没去处,就在我这里吧。”
“喵~”猫又叫了起来,仿佛是在回应着苏绾,又像是在安慰着她。
“说谁是负心人呢?”冷厉却又好听的声音传来。
苏绾懵然回头,只谢隐阴沉着脸倨傲地看着自己,活像个怨妇。再看屋顶上还有个站的十分倨傲的人。苏绾抿了抿嘴,果然是主仆。
“首司的宠物是才寻来的吧?”这么久才送上来,一看就没多爱护,她都怀疑这毒是他心情不好时自己给猫吃下的。
谢隐“咳”了一声,因被说中而无言。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国公府岂是说进就能进的?那日不过是碰巧,可是寻常想要溜进后院多么不易。还有,谢隐忍不住吐槽,这破地方太难找,他和苍翊寻了好久。
她住的实在太偏了!
“怎么?被人欺负了?”谢隐抬着下巴,有些幸灾乐祸。
“谢首司看起来风流倜傥,翩翩君子,怎么也像个八婆?”
谢隐紧闭着双眼叹了口气,没关系,忍!
“首司会有烦恼吗?”想了想,苏绾又道:“也是,像您这样,了无牵挂没心没肺的,怎会伤心呢。”毕竟狠起来,他连他爹的窝都是敢踹的。
谢隐大马金刀坐在游廊护栏上,慵懒倚着柱子。他沉着眼帘看向苏绾时,发现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谢隐哼笑一声,“你倒是有心有肺,可惜长歪了,眼也长歪了。”
苏绾皱着眉投来不友好的目光。
“本司一天天要面对多少酒囊饭袋,要都像你这般郁闷,本司早积火过多而归天了。”
苏绾阴着脸看着谢隐叭叭一顿说,谢隐说完也看向苏绾。两人皆是给了双方一个白眼,而后默契地将头一撇。
“话说,郑家知道你阿父的去处?”谢隐收敛了傲慢。
苏绾摸着那猫,粉唇微勾,她就知道,这厮就是利用这猫来打探消息的。
“我只知父亲受伤,郑家对此毫不意外。最近国公府的动作可是多得很,首司你手眼通天难道不知道?”
谢隐眯着眼似是在考量这事的真假。
片刻,他起身道:“好好治。”而后转身要走。
苏绾望着灯光下那修长的身形,“那你该如何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