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清绪震惊的眼神下,沈怀瑜用书本挡住了下半张脸,灿若星辰的眼睛弯了弯。
林清绪的瞌睡虫全部跑光了,他想佯装成不明白沈怀瑜话的模样,但沈怀瑜居然直接将写着粗陋之语的那一页翻开到他的眼前。
什么雪肤乌发,什么泪眼红唇,还有什么泣音连连……
林清绪的脸颊迅速烧起来,想装看不懂都做不到。
沈怀瑜轻笑一声,慢慢地直起身子,继续翻动着书页:“难怪小世子不舍得给我看,居然是这么个好东西。”
林清绪闭了闭眼睛,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了:“你怎么可以随意拿我东西?”
“不随意啊。”沈怀瑜很是无辜,“翻进床里,再小心地将书从你怀里抽出来,然后再翻下床……你知道我为了不惊醒你费了多大功夫吗?怎么能说随意呢。”
林清绪嘴唇微张,眼中恼火更甚:“本世子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沈怀瑜眼睛一亮:“好啊,你夸来听听。”
世间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人还是他亲自娶进门的……
林清绪觉得这本书不该叫《怜乞儿》,应该叫《怜清绪》才对。
他揉了揉眉心,然后疲倦地朝着沈怀瑜伸出了手,想将书拿回来。
可并没有预料中粗糙的纸张触感,指尖和一样温热的东西触碰在了一起。
他一愣,睁开眼睛就看见沈怀瑜正弯着唇,手虚虚地握着林清绪的手。
沈怀瑜扬眉:“不是说要夸我吗?”
“什么?”林清绪一时间呆住了,过了会儿才蹙着眉头将手缩了回来,“本世子没准备要夸你,只是问你要书。”
“书?”沈怀瑜轻轻捻了捻手指,“小世子还要看啊?可我瞧着小世子脸色不是很好,再用功苦读对身体无益……”
沈怀瑜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不如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他根本不在意林清绪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丢下一句话,就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还读得抑扬顿挫。
那些暴露粗俗的字眼,沈怀瑜读起来毫不害羞,甚至在特别露骨的地方故意慢下来。
林清绪抢不过来书,也打不过沈怀瑜,只能忿忿地看着沈怀瑜,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朵尖。
沈怀瑜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口中吐出的话语也越来越粗鄙不堪。
林清绪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沈怀瑜!”
“嗯?”沈怀瑜微微停顿,做出一副在听林清绪说话的模样,“世子有何吩咐呢?是我读的感情不对吗?”
“你闭嘴,滚出去!”
沈怀瑜瘪瘪嘴巴,根本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正想和林清绪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子外突然传来一声犬吠。
沈怀瑜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点:“旺财又叫了……”
“什……”
林清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怀瑜的一根手指堵住了。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小红的声音传来:“世子、世子妃,晚膳好了。”
“知道了!”沈怀瑜朗声回道,然后将书还给了林清绪,低声道,“将人打发走,世子再看吧。”
他什么时候说他要看?
林清绪的脸颊又红了一个度,将书卷起来狠狠地往床里一丢。
沈怀瑜喉间发出一声笑,转身让下人进来。
跟在小红身后的一个下人身形纤瘦,走路却有些不稳当,捧着托盘,头低得很低。
一群人将菜肴放在小桌子上,正要退下去的时候,沈怀瑜开口:“夏恩。”
其中一个穿着灰褐色衣衫的人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见过世子、世子妃。”
沈怀瑜勾唇一笑:“别这么害怕,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的伤如何了。”
“那天气狠了,让你去给二叔传话,没想到居然让你挨了打……”沈怀瑜幽幽地叹气,“你不会怪我吧?”
夏恩将头垂得更低:“小人不敢。”
沈怀瑜叹气:“你越是这样,我这心就越是愧疚,不如这样吧。”
沈怀瑜摸了摸下巴:“我给你放个长假如何?工钱照旧结。”
跟着进来的其他下人都不由得对夏恩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只有夏恩一个人笑不出来。
因为被林敬之打伤,他已经疏忽了七八日了,要是再放长假被宫里面知道了,那他……
想到这里,夏恩一板一眼地将头磕了下去:“不用……”
夏恩才吐出两个字,就被沈怀瑜打断了:“我看你伤也没有好,就这么办吧,明天一早我让小绿送你回家,你母亲和妹妹也会很高兴。”
“世子妃,我的伤已经好的……啊……”夏恩正想说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就被小红踢了踢腰。
那处被林敬之打过,绷带到现在都没有拆,如今被小红这么一碰疼得他冷汗都流了下来。
林清绪的目光从床上探过来,他凝着夏恩脸上痛苦的表情:“看来确实伤的很重,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府里也不缺你一个下人。”
两个主子都说让他休息,夏恩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
夏恩忍着身上的痛楚,抿着唇应了。
一瘸一拐地跟着小红出去的时候,夏恩有些怀疑地回眸看了眼林清绪和沈怀瑜。
只见沈怀瑜亲自将饭送到林清绪嘴边,低声哄着林清绪张口。
林清绪一身素白寝衣,乌发垂肩。看向沈怀瑜的目光似嗔似怨,躲了几下就乖乖张口将东西吃了,只是脸上绯意不断。
“夏恩,看什么呢?”小红出声提醒。
夏恩收回目光,跟上其他人的脚步:“只是发现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很好。”
小红嘿嘿一笑:“那肯定的喽。”
……
被连喂了五勺讨厌的菜之后,夏恩终于跟着小红离开了。
等到第六勺老鸭汤又送到林清绪的嘴边,林清绪终是忍不住了。
抬手挡在了自己和勺子中间,眉眼嗔怨:“我不要喝这个了。”
沈怀瑜顿了下,看着自己手里的老鸭汤,又看了眼林清绪,挑眉:“不许挑食,小青说了这些菜都是给你调理身体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身体什么时候才会好?”
说着又将勺子往林清绪面前凑了点。
林清绪十分抗拒,他总觉得鸭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打小就不吃;长大了,自己能做主了,竹叶苑的小厨房里就没买过鸭子。
直到这次生病……
林清绪别过脸,眉头变成了扭着的毛毛虫:“不吃。”
“这……”沈怀瑜悄悄地勾了勾嘴角。
其实碗里的鸭子汤已经没有多少了,喝了那么多已经够了。
自从林清绪病后,每日吃食多是混了药材的,厨师再好也消不去药味。
林清绪每次用膳的时候,就会——
“这个肉里怎么一股怪味?不想吃。”
“青菜里那些黑黑的是什么?好奇怪,不吃。”
“呕,怎么这么苦?拿开呀。”
“这个汤闻起来……沈无琢,你吃吧。”
……
想起这七日的事情,沈怀瑜忍不住扶额。
但也并非毫无办法,林清绪属于比较有底线的娇气,脸皮也很薄。
他捏着鼻子拒绝了一样东西,剩下来的其他菜肴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有比老鸭汤更难吃的东西,林清绪也只会捏着鼻子自己苦巴巴地咽下去。
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沈怀瑜就会故意拿一样林清绪特讨厌的东西逼着林清绪吃几口,然后在林清绪闹起来不吃的时候,顺势放下。
这样,小青配出来的药膳就不会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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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起用完晚膳之后,天也黑了。
林清绪被那些怪味十足的食物弄得心情不好,又不能出去吹风,只能拉着沈怀瑜一起去小榻上下棋。
直叫沈怀瑜输得垮下脸来,林清绪才舒坦地轻笑。
又一局结束,林清绪捏着黑子言笑晏晏:“无琢啊无琢,改日我让小红给你拿一本《棋诀》看看吧。”
沈怀瑜面色阴沉,死死盯着被黑子杀得片甲不留的白子,听见林清绪的话冷笑一声:“我不看《棋诀》,我要看《怜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