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泛带着千名骑兵把沈湘君马车护在最中间的位置,一路穿过穿过荒城。
荒城城墙绵延千里,入口内是境内,出口三十里便是边境交界处。这座荒城是当年穆玉稹的爹穆渊做将军时打下来的,在交战期间,荒城一直被夹在中间,两边打来打去,荒城有时候属于敌国,有时候则属于他们。城中百姓受不了争斗不休的战火,都弃城而去,有的奔去敌国,有的则向内逃去其他城镇。
穆渊当年拿下的不止荒城,还有三十里外的胡城及丰城,可却因为一次疏忽大意,除了荒城外全被敌国拿了回去,他则也失去了上战场的机会。
在两国签订了和平协议后,周泛便开始镇守此处。周泛来时,此地还是一座空城,守的就是一个地界。那时候他们军队是住在城内,荒城内原住民见荒城确实安定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回来,有从边境线穿回来的不在少数。境外回来的人不承认自己属于他们现在的国家,境内的则是坚守谁的人守在他们的边界处,他们就归谁。
周泛带着军队主动退出了百姓的房子,守在了边境线处,荒城出城处留了百来士兵守门,方便他们的人运粮食或者送消息,基本上周家军很少入城,可每次入城都会与这群蛮子们干一架!时大时小,却从未像今天一样来这么多人。
荒城内百姓也不太平,城的人有大半都是亲戚,因为双方立场不同三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打到最后,大家肚子饿了,也就不管什么立场不立场,开始抢周家军运到边境的粮食!有时候,这群人能抢到一点,有时候抢不到。
那时候荒城刚稳定,城内除了空屋子,基本上吃的都没有!皇上得知此事,特意让封了一县令带着粮食家畜银两过来做建设,好意帮助荒城百姓。
可百姓那时候饿极了,哪听的进什么话,只知道有大官来荒城,给他们带来了食物!在县令前脚刚入城!后脚所有的粮食家畜银两全都被洗劫一空!
就连县太爷自己的行当不仅全部被抢走就连身上外衣都被扒了!连跟同来的妻女也被扒去了身上的外衣!好在那时候这群蛮子不抢女人,要不然连他的妻女都会被抢走!
县太爷是个文人,哪里见过这样野蛮的场面,当场就被吓昏死过去,要不是周泛得知消息赶过来救人,那县太爷只怕就要没了。
那县太爷被救过来后,哭着求着让周泛给他们一些口粮,护送送他们一家人出荒城。
至此,因为那些及时到的粮食,荒城百姓挺过难熬的饥饿。皇上不死心,任由派人来此做官,结果都不出意外,没有一个来此的官员能带着钱财回去!
不管是武夫还是文官,就没进过县太爷的府邸!
沈湘君下了马车,看着军营帐篷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雪覆盖着大地,就算是燃着火把,此处比城内要冷上许多。
周泛带着一名随军大夫来看沈湘君的伤势。
大夫在一边探脉,周泛则是在一旁骂骂咧咧的道“这群该死的荒城蛮子!真是野蛮不开化!皇上就该下令把他们全处死掉!管什么天下人的嘴!”
沈湘君看着眼前暴躁的青年,轻声道“我没事,不过是破了点皮,无碍。”
周泛看向弱柳扶风的沈湘君压着怒火道“你这女人也是,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骨,跑荒城来做添什么乱!要是折在了这里,我拿什么去跟昌平侯府赔人!”
沈湘君眉头皱起,她还以为青年将军骂骂咧咧是因为担心她,原来是气她添乱了。
她不知荒城是这副景象,今日的确也是托了周泛的福,才能从那群百姓手中顺利脱身。他们虽然是夫妻,但这份情不能因为他们是夫妻,她就不承。
沈湘君没有生气,平静的解释道“不是周将军让我大婚后前往荒城吗?”
周泛听闻脸上的怒意瞬间被遏制,一双杀意的眸子此时带着小心试探道“王城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沈湘君听闻一脸茫然,“王城什么事?”
周泛瞬间止住了话头,有些不耐烦的道“算了算了,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沈湘君心里虽有疑惑,但却知道周泛嫌弃她添麻烦了,轻声道“给周将军添麻烦了,来荒城实属无奈,就算周将军嫌弃我,现在我也已经到了不会再离开。”
周泛看了一眼病弱的沈湘君,忍住心里郁闷,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那随军大夫道“她怎么样?”
大夫面色灰白,拉着周泛走到一侧,小声嘀咕道“脉搏虚弱气若游丝,将军要是有家当,还是趁早给她买副棺材吧。”
周泛脸色瞬间一黑,“什么狗屁话!她不过就被吓了一下,怎么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楚离忧用她来与我换粮食,她要是有事,我们一群人喝西北风去!”
大夫往后看了一眼,正巧对上沈湘君的视线,着急的道“我的将军你小点声!要让她听见了,别说粮食了,就连西北风你都喝不上!”
“她身子是有旧疾,头上的伤放在常人身上倒是不算什么,出在她身上就是个大问题!就好比常人一块完好的瓷片,冷不丁被小石子划了一下,顶多也就点点痕迹。但她不一样,她这块瓷片全是碎裂的纹路,现在被小石子一划,那还能好?”
周泛也回头看了一眼沈湘君,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本来就是个易脆的?不管大伤小伤,都会对她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大夫点了点头。
周泛直起腰,瞬间不急了“人出门在外,哪有不带伤的,若要是折了那哪能怪我?反正现在人我救了,到时候楚离忧给的粮食一斤都不能少!你赶紧去开点药,把她的伤口给擦平了,别让楚离忧逮着这个机会扣我的粮食!”
沈湘君慢步走近,方才离的远听不清这两人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与她的病有关,开口道“你们不必担心,我的身体就这样治不好了。”
此话一落,瞬间惊的大夫与周泛回了头!
当对上沈湘君那坦荡的视线后,周泛心里泛起一抹异样之色,皱眉问道“你不怕死?”
沈湘君面上有些黯淡,敛着眸子,轻声道“人总归要死,只是我比别人早了一些,但是若是能活,谁又想去死。”
周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沈湘君,她皮囊与骨相生的好,不过是一个失落的神情,勾的人心里有些难受。当初他答应娶这女子,也是应付了事,直到后面的与昌平侯的书信来往,才知这女子有人求着要。
左右不过是个女子,让人代娶便也无所谓,他能得利就好。哪怕后来周家那些见识短的老祖宗自作主张背着的休了这女子,他得知后也只是愤怒被周家那群祖宗们拖了后腿,并无其他。也未曾想过这女子被摆布的是否愿意,心里又作何想。
但现在对上眼前女子清亮坚韧的眼神,心里竟觉惋惜,这女子看着就极有主见,与那些依附于男子的女人有所不同。若她不是个红颜薄命之人,她应该会为自己去争一争。
至于争什么,周泛一个糙汉子说不出来,就跟他本能的觉得自己只要守好荒城这条线,就能拥有话语权一样。
沈湘君见周泛不说话,便轻声问道“今夜我可是要与周将军住一个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