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厝一本正经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终究是程海先看不过去,引着袁厝快些进殿内。
“咱家早就已经煮好了茶,等候着国公爷品鉴。”
他直接把袁厝请到了位置上,更是吩咐小太监端来了茶点小碟,“国公爷忙碌了整日,太辛苦了,也不知还吃没吃东西?先垫一口,陛下刚刚还说了,要留下您一同用膳。”
程海把能说的全部都说了,又眼巴巴地看向齐霄帝。
齐霄帝咳嗽一声,缓解尴尬,随后转身坐在了位置上。
他看向袁厝,苦口婆心,关心的言辞也有些虚伪,“你这段日子倒是瘦了不少,一张脸都只剩了骨头,虽然寻人心切,但还是要照顾下身体,不可消耗太大。倘若你倒下了,这国公府要怎么办?”
袁厝的确茶不能思,夜不能寐,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掉了十几斤。
他也明白这段日子的状态不怎么好,或许看起来更加凌厉。
但他根本不在意,而是直接就问,“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倘若无事,臣还要去继续寻找夫人的下落,就不在这里陪着陛下用膳了。”
齐霄帝没想到他开口直问,而此时殿内还有其他朝臣。
他给程海使了眼色,程海则让众人先去殿外等候,只留下齐霄帝和袁厝单独对话……
“朕为了帮你寻找柳月初,已经将所有的大权都放给你了。但此事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悦。你如今做事,也不管不顾的,总要让朕有说辞去面对他人才行啊。”齐霄帝斟酌下,还是绕了一个弯子,不管后续怎么决定,他都要先把袁厝一同绑在一根藤上。
袁厝冷笑一声,“所以呢?陛下是期望臣把所有的权力交还么?”
“朕是心疼你。”
齐霄帝的态度严肃了些,甚至似长辈一般的训斥,“朕已经与皇后商议过,她可认下你为嫡子。”
“你也明白,朕这么放权,是不合大齐的礼法的,也只有把你的身份正式纳入皇室,由你来接管东宫,眼下的一切才正当好,也不会有人再议论纷纷了。”
……
袁厝听他这话,丝毫都不稀奇,“陛下曾经提议过,但臣是拒绝的。”
“那时是那时,今日是今日,你也明白,朕已经被其他皇子和朝臣怨怼,甚是仇怨很深。”
“朕为你考量,你也要为朕分忧才是。”
齐霄帝早已准备好这些说辞,甚至在心中翻来覆去的考量着。
袁厝看向齐霄帝,“代价呢?”
“代价?”齐霄帝一时凝住。
“对,代价。”袁厝十分平静,“臣接管了东宫,自然要帮陛下分忧解难,可陛下的忧是什么?”
齐霄帝沉了下,“朕老了,守了一辈子的清明,不想留下一滴污点在史书上。”
“与楚国的事,朕希望你来主持,无论是战是合,皆可依着你的意思做。但朕也希望,大齐的内部能平安祥和,不再似如今这般内斗。”
他自然不会直接坦白的说,让袁厝去把逼他退位的三皇子和朝臣们全部处置了。
而袁厝若接了东宫之位,自然会遭到抵制,那时他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出手去解决麻烦。
而那最大的麻烦就是秦慕颜。
“倘若陛下肯直说,让臣去对付三殿下和左丞右丞这些逼您退位的人,臣还是对您由衷敬佩的。”袁厝突然冒出这一句。
齐霄帝神色一凝,没想到袁厝会直接撕开这层遮羞布?
“这是后续的事,眼下在说你的事!”
“这难道不是一件事?臣若告知陛下,即便接了东宫之位,也不会对付三皇子和左丞和右丞,陛下是否还肯把东宫之位传给臣呢?”袁厝提出了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齐霄帝深吸口气,“你不要故意挑衅,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臣不是挑衅,而是在阐述事实。”袁厝一本正经的样子,好似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齐霄帝是下位者。
“臣还记得小时候,被程海公公带到宫中见陛下,那时陛下只是让臣跪着磕个头,便将臣赶走,之所以让臣再度入宫,是因为知道臣一手的楚医针法,可以为太后解毒。”
“那时陛下要认下臣,但条件是让臣永久都呆在宫中,侍奉太后身边。所以臣为了自由,拒绝了。”
“而臣结识了夫人,成亲成家,那时陛下让程公公阻拦臣科考入仕,因为不愿臣与您对峙朝堂,让您觉得尴尬。”
“臣的夫人乃商业奇才,让您有了生财之路,您虽然一直护佑宠溺,但其实是为了护住您随时可取的银两,而臣与夫人只是被随时可薅羊毛的待宰羔羊。”
“您上一次想认下臣,是因为臣能助大齐脱离七国之末,而您也成为大齐第一位拥有丰功伟业的帝王,无人能及。”
“您受不得臣被朝臣们称为英雄,只期望这个英雄还是您的孩子,所有的功劳都会记在陛下的头上。”
“而这一次,您又要认下臣,臣直接问出了代价是什么,您却没有直说让臣去杀死同父异母的三殿下,替您去背下与楚国开战、甚至可能让大齐再度退回七国之末的耻辱。”
“这么多年,无论是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几乎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工具罢了。”
“所以陛下也不必与臣谈这些,罪己诏,您必须颁布,否则臣也不会站在您这边。”
袁厝看向了程海,“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陛下也可收回所有放给臣的权力,让臣自行去寻找夫人的下落。”
“但收不收的回去?就不是臣能做主的。”
他留下此话,转身便走。
彻彻底底的把齐霄帝和程海给晾了。
齐霄帝指着袁厝的背影,不停的颤抖,他没料到这个最不起眼的私生子,居然能与他说出最狠的话!
“他、他这是疯了,朕要杀了他,杀了……”
“陛下!”
程海跪地,抱着齐霄帝痛哭流涕,“您怕是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了。”
他看向离开殿内的袁厝,出去时,所有朝臣几乎都跟随在他的身旁,没人再理睬齐霄帝。
而袁厝刚刚敢直接挑衅,让齐霄帝收回权力去试试。
这不就在嘲讽齐霄帝根本办不到?
亦或许,就在他帮着大齐寻到怀州矿脉的那一刻,权力早已被握于他的手中。
而袁厝也根本不屑于大齐的东宫之位,甚至连大齐的皇位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