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曙光终于破晓,下班的钟声响起,原田龙翔如同释放了全身的束缚一般,手舞足蹈地向朱文田传递着他的喜悦。
几日来的默契配合,已经让朱文田对原田龙翔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能心领神会。
“周末不加班?”
朱文田试探性地问,同时他的双手也不自觉地跟着原田龙翔的节奏轻轻摆动。
原田龙翔用力地点点头,朱文田这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意思。
喜悦并没有完全占据朱文田的心头。
自己这一周来,虽然身处焊接现场,却被一道无形的隔离线阻挡在外,连焊枪的触感都没有体验,更别说观察原田龙翔焊接时的精湛技艺了。
这样的学习状态,让他陷入到深深的焦虑情绪中,他担心这一年的日本学习之旅会一无所获。
他坐在桌前,打开那本记载着每日工作的记录本,发现今天需要记录的内容与之前记录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如同夜色中突然响起的鼓点,清晰而有力,朱文田的心头不禁微微一颤。
他停下手中正欲合上工作笔记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会意的微笑,不用猜,这一定是渡边真一那特有的节奏。
他迅速将散落的笔记页整理得井井有条,轻轻合上封面,站起身,步伐中带着几分期待地走向房门。
渡边真一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容严肃,眼神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暖。
朱文田连忙侧身,热情地招呼道:“快请进,别着凉了。”
渡边真一踏入房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朱文田略显疲惫却依旧精神焕发的脸上。
朱文田见状,连忙转身准备去厨房倒杯热水,以尽地主之谊。
渡边真一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那动作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
“文田君,不必麻烦了。原田龙翔让我转告你,这个周末,是属于你的休息时间。他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工作,好好放松一下。”
“他下班的时候已经告诉我了。”朱文田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日本已经一周时间了,连个焊枪都没摸到。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国啊?”
渡边真一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理解和同情。
他安慰道:“别着急,你们中国有句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们之前也培养过其他国家的焊工,最快的也要三个月才能上手,最慢的甚至还有一年的。你要有耐心,相信自己。”
朱文田听了渡边真一的话,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焦虑感依然挥之不去。
他知道,在日本的每一天都是宝贵的,他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虚度光阴。
夜幕降临,朱文田独自一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寂寞和思乡之情。
他想念家人,想念工厂里的同事,想念那熟悉的工作环境。
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份孤独,通过重复训练那些基本动作来打发时间。
每日清晨,朱文田总是习惯性地踏入食堂,那里总是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工人们交谈的喧嚣声。
周六的景象与往常有些不同。
他注意到,除了日常可见的工人们,还有一些身着工作服的人正在安静地享用早餐。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朱文田的极大兴趣,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心想是不是还会有人在今天加班。
朱文田心里琢磨着,与其在这里闭门造车,不如去车间看看真实的操作过程,即便原田龙翔不在,隔壁那位技艺高超的师傅也值得他去请教和学习。
于是,他怀揣着对技术的渴望和对知识的追求,毅然决然地朝着车间的方向走去。
当他踏入车间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意外。
只见原田龙翔正专注地站在机器旁,手中的工具灵活翻飞,似乎在进行着什么精密的操作。
朱文田不禁愣住了,他没想到原田龙翔会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会如此投入的工作。
看着原田龙翔那专注而认真的身影,朱文田突然间有所顿悟。
或许从一开始,原田龙翔就对他有所设防,故意隐藏自己的技术,不愿意让他轻易地学到。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朱文田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或失望,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学习技术的决心。
就在这时,原田龙翔正低头专注于手头的精密设备调试,周遭的嘈杂似乎都被他刻意隔绝在外。
突然,一阵轻而坚定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下意识地抬头,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朱文田身上。
原田龙翔的脸色在瞬间经历了微妙的变化,从专注的沉静转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紧接着,那抹红晕如同晨曦初照,迅速攀上了他的脸颊。
“啊……”
原田龙翔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迅速调整呼吸,试图用平日的冷静掩盖那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解释。
朱文田站在几步之外,目光温和而深邃,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原田龙翔的反应。
尽管听不懂日语的具体内容,他还是通过原田龙翔肢体语言和语气,感受到原田龙翔话语中的复杂情绪。
朱文田能够理解原田龙翔的用意,毕竟在这个充满竞争和利益纷争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量。
更何况从人性、船厂乃至国与国的角度来说,原田龙翔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值得理解的。
要想在这个领域取得真正的成就,朱文田就必须破解这层关系,找到与原田龙翔共同学习和进步的可能。
原田龙翔缓缓蹲下身,从工具箱中抽出一卷鲜亮的黄色隔离带,一丝不苟地在原本那条一米白线的外侧,又拉起了一道更为醒目的界限。
这道线,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彻底将朱文田与那片他曾熟悉的区域分隔开来。
朱文田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那条新添的隔离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困惑。
朱文田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了转身,脚步沉重地迈向宿舍的方向。
回到宿舍,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朱文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挣扎,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
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触碰到单位领导的电话。
“真的要汇报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知道,一旦拨出这个电话,就意味着他必须面对自己的失败,承受可能随之而来的责备与失望。
更让他担忧的是,这样的举动是否会让他在工厂中的形象大打折扣,让领导和工友们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可是,如果不说,又能怎样呢?”
他喃喃自语,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最终,理智与勇气似乎占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按下拨号键,却又猛地一顿。
“再等等吧。”
他喃喃说道,像是在对自己妥协,又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继续逃避的借口。
这个周六,对于朱文田而言,变成了一个漫长而沉重的日子。
没有工作的忙碌,没有朋友的陪伴,只有无尽的孤独和自我怀疑在心头萦绕。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丝毫感受不到休息日应有的轻松与愉悦。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那个总是能够在他遇到困难时给予他帮助和安慰的爷爷。
想到这里,朱文田的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
他拨通了爷爷家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难道爷爷出门了?他不禁有些失望。
在反复拨打多次无人接听后,他转而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知道我爷去哪了吗?”
父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担忧,“找你爷干什么?”
“我有事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