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熙贵嫔手中握着一封信,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蛾眉:“爹爹真的这样说?”
蛾眉肯定道:“娘娘,正是呢,国公爷托人送来的密信,上头还封了蜡,万万假不得。”
熙贵嫔复又对着日光看了眼蜡封上的徽印,这才确定自己父亲居然传了封密信进宫。她小心撕开信,发现里头是一封拓印下来的书信,开头写着“鸾儿亲启”。
她又揉揉眼睛看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嘶”了一声看下去。
内容无非是傅尚书令对傅皇后所书近日朝堂局势,以及他的打算——要傅皇后抱养三皇子,或是对三皇子下手。
熙贵嫔看向蛾眉:“父亲如今便是在做这事?”
蛾眉点了点头:“娘娘,自从国公爷卸任大将军之后便是如此了。”
符大将军从前战时应召,不战时落得清闲,是京中武官之首,亦是明帝心腹,但仅凭如此得封国公之位仍是不够。
自从女儿符流光入宫封妃后,他看起来是领了国公的闲职不再理朝中事,实际上却掌管“丽竞门”,为明帝探取情报,刑讯、缉捕官员。
其手下多有隐姓埋名,入高官门下做幕僚、门生之人,方便探听消息,获取朝中党派动向。
所以镇国公拿到傅家密信送给女儿并非难事。
熙贵嫔眨了眨眼睛:“父亲为何不直接将此信呈给陛下?”
她话音刚落,自己便想通了。
此时将信交给明帝,只有谋害动机,并未有谋害实证。傅氏如今也算朝中中流砥柱,明帝不过只会轻飘飘几句敲打便作罢了。
可若是将此信交给宫中的女儿,无论是借刀杀人,还是等皇后出手后再揭发,都能将利益最大化。
熙贵嫔轻笑一声:“等皇后有动静了再说吧...本宫赌陛下不会如她的意,届时再找只替罪羊将此事抖落出来吧。”
她看了眼手中拓印的密信,叹了口气:“实证虽好,却留不得。且不说皇后得了家书之后必定要毁尸灭迹,傅府也是要烧掉的,到时死无对证...
将拓印交出去,陛下一眼便能得知是咱们符家拿到的,拿到密信却不第一时间上交,而是搅浑后宫这潭水,叫陛下对父亲起了防备之心可不好。”
蛾眉转了转眼睛:“娘娘,国公爷做事向来仔细,咱们手上这绝非独一份,府上定然还有留存,烧了便是。”
熙贵嫔点点头:“烧了吧,叫咱们宫里不会写字的人来,写上几个字,但莫要告诉他何意,本宫日后自有用处。”
“是,奴婢这就去。”
...
六月十五,凤仪宫。
初一和十五这天,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要去皇后宫里的。傅鸣鸾样貌脾性各个都拿得出手,明帝也不排斥同她亲密。
这日,二人照例用完晚膳,快要熄灯就寝时,明帝见傅鸣鸾像有心事的样子,问:“皇后有何事要说?”
傅鸣鸾温柔替他更了衣,这才徐徐道:“陛下,三皇子眼瞧着也要一岁半了,该是记事的年纪了,养母一事再拖下去不妥。
臣妾想着...臣妾膝下无子,不若将元泽抱养过来,给泽儿一个完整的童年,臣妾定会好好将他抚养成人的。”
明帝一顿,神色自然道:“朕前几日去母后宫里请安时,母后还说舍不得元泽呢,她老人家好不容易享天伦之乐,朕不愿拂了母后的意。”
傅鸣鸾心下一紧,清楚明帝这是拒绝之意,微微苦笑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逾矩了,还望陛下恕罪。”
明帝摇摇头,拉住她的手坐在床榻上:“你还年轻,日后定然会有自己的嫡子的,亲子和养子向来不好兼顾,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更何况...皇后也清楚,慧容华诞下死胎一事还未了结,她怨怼于你,疑罪洗清之前前朝后宫都不得安生,不宜节外生枝。”
傅鸣鸾用力回握住明帝的手:“陛下愿意相信臣妾,已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臣妾必不会叫陛下失望的。”
明帝轻轻颔首:“就寝吧。”
次日,明帝去上早朝后,文亭一脸担忧地问:“娘娘,陛下不允,不若咱们再去问问太后娘娘?”
傅鸣鸾摇头:“过犹不及,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多了,旁人也能摸清楚咱们的心思。”
文亭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
傅鸣鸾淡淡道:“罢了,先随本宫去寿康宫请安吧,带些小孩子喜欢的,顺便去看看三皇子。”
...
几日后。
宫里忽然兴起一阵流言蜚语,好像亲眼所见似的,说傅皇后为了防止慧容华诞下皇子,谋害了她腹中的胎儿。
又因皇后掌管六尚局,近日的彻查自然是贼喊捉贼,查不到真凶。
这番言论犹如掷下的一粒石子,在后宫这摊浑水中激起了千层浪。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总之一人一句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越发说的有模有样、如假包换。
这股妖风自然是传到了承乾宫、凤仪宫和寿康宫。
明帝和太后还未说什么,皇后便大义凛然去了承乾宫:“陛下,臣妾身正不怕影斜,子虚乌有之事臣妾本不该放在心上。
只是此事牵扯甚广也调查已久,若是一直没有交代,只怕会愈演愈烈,中伤他人。臣妾恳求陛下下旨彻查,还臣妾一个清白。”
明帝微微叹气:“这些时日也查了不少了,皇后说说看,还能如何查?”
傅鸣鸾神情坚定:“搜宫。凤仪宫一应进出皆有记录,其余嫔妃宫中亦是,若想彻查慧容华诞下死胎一事和流言出处,搜宫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了。”
大张旗鼓搜宫,虽耗费人力时间,却行之有效,能将暗处藏匿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明帝点头应允:“皇后既如此要求,那便搜吧。吴德昌,你叫宫中禁军同时开始搜查各宫,务必不能叫他们互相通了气儿,有应变之机。”
同一时刻,储秀宫。
慧容华的殿门前,梨儿拾起一封没有落款的信,里面有张字条,一眼扫过去字迹歪七扭八,根本看不出何人所书。
她左看看右望望,一人也无,不知是何人放在此处,只得拾起来去内殿呈给了慧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