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是周浩拥有上帝视角,或者偷听了提罗摩与同伴们之间的对话,那么对于提罗摩毫不犹豫的信任与配合,也就不会感到半点意外了。
毕竟,就算周浩用实际行动,初步证明了自身和须弥之间,大概率没有敌对关系,就是一个单纯的遇难旅人。
可在这多事之秋里,提罗摩,乃至整个巡林员队伍,仍然想要摸清楚,孤身一人深入雨林的周浩,究竟有何图谋。
而周浩主动寻求帮助,对于提罗摩他们来说,无疑是绝佳的突破口。
再加上周浩提到的卫生科普小知识,听起来也是煞有其事,并且和队伍里隔三差五,就有人闹肚子窜稀、高烧不退的真实案例完美吻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在周浩卧床静养的时候,巡林员们也在按照周浩的吩咐,准备周浩需要的事物。
比如,每家每户挖掘厕所的同时,还在众人扎营群居的大本营下风处,距离数百米的地方,专门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露天大坑。并安排专人,来收集每天的排泄物,用于堆肥发酵,制作华夏人耳熟能详的“农家肥”。
另一边,有空闲的巡林员们,将路边搜集的树皮、树枝之类的捆扎起来,拴着绳子扔进流动的河流中,持续浸泡着。并按照周浩的委托,制作了一些简易的帘框、筛子。
与此同时,日常负责在雨林和沙漠交接处巡逻的巡林员,也不忘在沙漠地区,顺路采集一些仙人掌。切碎浸泡在水中,等到第二天过滤,就获得了仙人掌的汁液。
等到周浩身体恢复,再次找上提罗摩的时候,所需的材料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周浩大显身手了。
或好奇,或怀疑……神色各异的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热情紧盯在周浩的身上。
那滋味,着实让周浩这个有些社恐的宅男,内心直呼吃不消!
更是忐忑不安地下意识怀疑起……
在让这些人费了那么多功夫准备的前提下……
自己要是当众造纸失败了,会不会被这群人给生吞活剥了!?
所幸,老家阴差好兄弟给的“外挂”,质量是真的好。
哪怕周浩是个四肢不勤的死肥宅,依靠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清晰记忆指引,也能像模像样地进行造纸大工程。
烧制草木灰,然后将提前泡好的树枝、树皮,用草木灰勾兑的灰水,上盖熬煮四五个小时。
煮完取出彻底烂糊变软的树皮、树枝,拿工具用力捣碎后,放入人工开凿的水池中,同时加入提前备好的仙人掌汁液,并不断搅动。
直至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池,逐渐变得浑浊、粘稠时,整个造纸过程里,最为重要的纸浆,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最终,用简陋的帘框浸入纸浆中,静置脱模后堆叠在一起,压上重物逼出多余水分,并迎接须弥地区,宛若热带雨林一样的高温环境自然炙烤、风干……
日月轮转,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周浩期待已久的纸张,就这么制作完毕了!
嘛,当然,以上工序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是让周浩累到差点虚脱。
在这期间,还出现了,因为简陋帘框的缝隙太大,没能让纸张成功脱模成型,还得临时重新制作工具……等等意料之外的状况。
到了后面,更是多亏了提罗摩等人的协助,才勉强将这一系列工序落实。
“纸张,知识与文明的象征……终于……我终于回到文明社会了——!!!!”
不过……
这些辛酸泪,在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纸张时,便彻底化为了乌有。
情不自禁热泪盈眶的周浩,更是小心翼翼捧起一张白纸,反复摩挲着有些粗糙的表面,在心中一阵无声呐喊着!
“虽然和教令院的藏书材质,有些不一样,但这的确是纸吧……那么稀有珍贵的物件,居然真的让你给做出来了,璃月人果然很神奇啊!”
与此同时,原本还对周浩声称要亲手造纸的宣言,感到半信半疑的提罗摩,如今在这一张张洁白如雪的纸张面前,也是对周浩彻底感到了信服。
口中啧啧称奇之余,兴致高昂的提罗摩,便顺手取了其中一张纸来,尝试进行书写记录。
但很快,看着纸张上迅速扩散,难以成型的字迹,以及沾染墨水后,极易破损的材质表现。
提罗摩的满腔激情,顿时被熄灭了大半。举起手中纸张挥舞,倍感惋惜地向周浩吐槽道。
“可惜了,做出来的纸过于粗糙,吸水性也太强了,并不适合用来书写……看样子,你这次的努力失败了。”
“失败?谁说我失败了?我明明是大成功!简直就是天才!第一次做就成功了的天才!”
听到提罗摩的吐槽,正沉浸在造纸术大成功喜悦中的周浩,顿时就不乐意了。
抬脚上前几步,从提罗摩手中接过纸张后,一边放在手中折叠,并做出擦拭的动作,一边望着逐渐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渐变得难以置信的提罗摩,没好气回应道。
“可能是我事先没说明白……我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些纸来写字,而是用来擦屁股的啊?”
“……哈?!不不不,你等会,你等会……你的意思是……如此贵重的纸,在你的眼里……只是用来擦屁股的?!”
尽管从周浩的眼神变化中,心里已经隐约浮现出了答案。
但在周浩亲口吐露后,瞬间瞳孔地震的提罗摩,还是忍不住彻底破防,难得失态地大声呼喊了起来。
直至短暂沉默过后,迎着周浩戏谑的眼神注视,感到脑袋一阵发晕的提罗摩,便本能地抬手扶额,自言自语地吐槽了起来。
“天呐,我虽然早就听说,你们璃月很是富饶,遍地都是摩拉……但直接用纸来擦屁股,你们是认真的?这也太奢侈了一点吧?!”
“首先,我需要纠正一下你的误区,璃月不可能遍地都是摩拉,不然摩拉早就在提瓦特大陆泛滥,彻底贬值了,哪可能成为通用货币。其次,这只是草纸,是造纸产物中,品质最为低劣简单的一种,当然只能用来擦屁股了。”
望着提罗摩夸张的反应,周浩也有些意识到了,自己手工造纸的技艺,对于提罗摩来说,似乎不只是解决如厕卫生那么简单。
但对于周浩来说……
就像习惯了火柴和打火机的周浩,根本做不到钻木取火一样。
享受惯了产能过剩的现代社会,带来的各种便宜又好用的各种生活用品,让周浩仍然有些不理解提罗摩的失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你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吧?不就是纸吗?就算制作工艺有所不同,充其量也还是‘纸’,再贵,能归到哪里去啊~”
“……好吧,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家底,所以你才没有意识到纸张的珍贵。”
面对周浩的反应,神情越发古怪的提罗摩,也没有过多辩解。
只是抬起手来,迎着周浩的目光注视,指向周浩手里,差不多只有一平方米左右的纸,一字一顿说出了它在提瓦特大陆的真实价格。
“这么跟你说吧,单单在我们须弥,像你手里拿着的这么大的一张纸,一般能够卖出,五万摩拉,还是供不应求的那种。”
“嘁,才五……等等,多……多少?!”
远远超出预期的惊人数字,让周浩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等到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卡维跨时空附体的周浩,已经是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失声惊呼了起来!
直到看见提罗摩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再环顾四周,发现渐渐被两人对话吸引过来的其他巡林员,也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证明提罗摩没有在开玩笑。
周浩顿时感到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满脸惊愕地看向了眼前方桌上,随意堆叠摆放的一排排白纸。
“一张纸就能卖出五万摩拉,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岂不是……!”
如果周浩没记错的话,在游戏原作里,耗费浓缩树脂刷地脉花,获取满额的双倍奖励,也只能得到六万左右的摩拉。
可现在你提罗摩告诉我,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弄出来的纸,一张就能卖出五万摩拉的高价?
好家伙,我这哪是在造纸,分明就是在印刷钞票啊!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吧!
只怕摩拉克斯见了爷,都得喊爷一声财神爷啊!
哦,等等,我忘了,摩拉克斯是没有摩拉的。
或者,准确的说,从蒙德到须弥,四神凑不出半个摩拉。
那没事了。
“所以我才说,你肯定没有意识到纸张的珍贵性,所以才会把造纸的技术,毫无防备地教给我们……在这之前,造纸术可是璃月的独门秘技,其他国家根本没机会触及呢。”
周浩后知后觉的夸张反应,让提罗摩越发确信,周浩的的确确,只是单纯因为意外,才会在雨林深处遇险,并遇上他们这群巡林员的璃月富家公子哥。
哭笑不得摇摇头之后,提罗摩一边上前几步,搀扶着两腿发软的周浩重新站起身,一边随着警惕心的进一步放松,语气也随之变得越发温和友善,随意地打趣起周浩来。
“啊,当然,能够卖出五万摩拉的前提,是能够正常书写,并长时间保存才行。你做出来的纸嘛……差的有点远,大概只能卖到五百摩拉一张吧。”
“而且,有你传授的造纸技巧指引,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教令院的那群学者们,就能摸索出属于我们须弥的造纸术。到那时,纸的价格,只会越来越低,直到不久的将来,连普普通通的平民,都能随意购买使用,让纸跌落神坛,再也不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品?”
当然,提罗摩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不忘看似随意地挪移目光,在周围人的身上扫视一圈,并有意无意地挪移手掌,摸了摸自己腰间佩戴的神之眼。
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就算放在提瓦特大陆,亦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哪怕是维护雨林治安的巡林员,在听到周浩和提罗摩之间的对话,发现原本眼中看起来,只会吃吃喝喝消耗营地资源的死胖子,竟然是个行走的印钞机时,也难免为这泼天的富贵,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直到提罗摩给周浩制作的纸张价值,来了个断崖式贬值。
内心倍感失望的众人,这才在为了大幅度缩水的收益,冒着生命危险,得罪提罗摩这个拥有神之眼的“超人”,明显弊大于利的冰冷现实刺激下,迅速清醒了过来。
下一秒,或佯装有其他事要忙,或假意四处看风景……
异样心思被掐灭在萌芽状态的众人,就这么打着哈哈,三三两两地离去。显然是对周浩和周浩掌握的造纸技术,彻底失去了兴趣。
“……你说得对,是我草率了……看来,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才学了一点造纸术的皮毛,就在外面炫耀嘚瑟,毁了璃月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真是太愚蠢了。”
顺带一提,周浩只是不怎么喜欢与人交际,但不代表周浩是个看不懂气氛的纯正傻白甜。
周遭巡林员异样的表现,加上提罗摩明显夹带警告意味的动作,让周浩很快反应过来,在自己光顾着感到震惊的时候,可是在鬼门关的边缘,又双叒叕地走了一遭。
于是乎,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场面重新变得冷清起来之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浩,这才伸出手来,勾搭住提罗摩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
“只希望,岩王帝君知道这件事后,不会因为我的年轻和冲动,把我定为出卖家乡的叛徒吧……要真是那样的话,兄弟我就无路可去,只能彻底投奔你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当然,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周浩心里,可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暂且不说,就算摩拉克斯真的想弄死周浩,无限重生的特殊体质,也足以让周浩无惧摩拉克斯的威胁……
按照游戏原作的内容来看,如今贵如黄金的纸张,在五百年后,便如提罗摩推测的一样,成为了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的普通物件。
总不可能,五百年后的变化,全都是拜自己这个穿越者,单纯想要脱离上厕所用木片的蛋疼菊紧日常,而不小心造成的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