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厄歌莉娅一路紧赶慢赶,来到神树下方时,任由眼泪悄然划过面庞的提罗摩,已经无力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神树。
这一幕,令厄歌莉娅心中感到阵阵刺痛的同时,也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奈何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一直处心积虑琢磨着,要如何化解天理施加给枫丹人的诅咒的厄歌莉娅,平时鲜少与真正的人类来往,自然也就不清楚,该如何安慰他人。
更不用说,周浩如今的结局,某种意义上来说,厄歌莉娅也得背负不小的责任。
以至于愧疚自责又心虚的厄歌莉娅,下意识抿唇紧咬间,面对眼前的人类,竟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无声飘浮在半空中,静静陪伴着提罗摩。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沉默良久后,头也没回的提罗摩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只是始终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眼前的神树上。死死紧盯着。
似乎想要借助自己最引以为自豪的元素视野,透过眼前的神树,看到某人的身影一样。
“你知道吗?你这个家伙,刚跟我认识的时候,其实胖得跟猪一样,跑两步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胆子也小,还特别怕疼……有一次不小心摔跤破了皮,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惨叫声那个响亮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你呢。”
“脑子也是蠢得不行,压根不知道造纸术有多值钱,只是为了报答我们,就傻乎乎地把造纸术拿出来了。”
“哈哈,但凡碰见个心思不纯的,怕是早就把你囚禁起来,逼着你没日没夜地造纸换摩拉了吧?”
“……你真的很傻,只要有人对你好,你就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就像生怕欠下别人一点点人情一样……”
“可是啊,你不该留在这里啊……”
“你的故乡,不在这啊……”
“……也不怕你笑话,刚开始的时候,我偷偷尝试过,去触碰那股力量……只是稍微摸一下,就疼得受不了,差点没给我疼晕过去。”
“我那是被你给骗了啊,你这个白痴,和那种力量抗争得最久,是怎么一路强撑着,连声哼哼都没有的呢?”
“而且,你知道吗?我一开始,是故意把你扔在营地里,压根就没打算带你来的,你怎么就跟上来了呢?脸皮也太厚了一点吧,乖乖在营地里养伤不好,非要过来拖我的后腿……”
“而且要我说啊,你都有大慈树王的神之心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好吗?干嘛非得过来掺和呢……”
“现在好了吧,死了吧?唉,活该!谁让你这么傻?这又不关你的事,干嘛这么拼命啊!”
“我告诉你,等我回去了,你那个宝贝实验室,我就给你拆咯!”
“你也别以为自己平时藏得很好,你那点库存藏在哪啊,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等回去了,我就一个不剩地找出来,全部改成烟花,跑到这里放给你看,全给你点了!”
“按你的话,这叫什么来着……”
“哦对,我要在你的坟头蹦迪,疯狂偷吃你的贡品!”
“哎,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谁让你这么傻呢?有本事,你跳出来打我啊,笨蛋,我就在这呢,来打我啊~”
“……”
看着提罗摩似乎魔怔了一样,不断自言自语的模样,心痛万分的厄歌莉娅,终究是不忍继续看下去,默默转过了身。
她知道,天理的预言,的确没有出现偏差。
尘世七执政之一的水神,的确在今天死去了。
只是,死掉的,是刚刚继承了神之心,晋升为二代水神的周浩,而非初代水神厄歌莉娅。
细节上有所偏差,但结果总归是没有变化的。
以至于从理性上来讲,厄歌莉娅此刻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自己不仅意外存活了下来,也从侧面,证明了枫丹人救赎计划的可行性,是值得高兴庆祝的大喜事!
但,从个人情感出发,厄歌莉娅此时,却是无比后悔,将神之心赠送给周浩的行为。
这无异于是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背负了自己的罪孽,白白当了自己的替死鬼。
尤其是在得知,周浩竟然还拥有大慈树王的神之心后,更是让厄歌莉娅羞愧难当!
人家才刚刚选出继承人,转眼就被自己给坑死了……
这以后,还有脸去见布耶尔吗……
怕不是刚刚见面,就得被彻底疯狂的布耶尔,给爆锤成草种子啊!
嘶,这么一想……
好像还不如在这死了,要来得干脆舒坦呢!
“哎……还真是欠了你一份不得了的人情债啊,小家伙……”
想到这里,厄歌莉娅的心情越发低沉了起来。
片刻的沉默过后,厄歌莉娅先是抬起手,迎着提罗摩万分复杂的眼神,从眼前的神树中,轻易剥离出两颗神之心。
这也宣告着,周浩的的确确是死了。
因为神之心若非重新变回无主之物,哪怕是初代水神,神之心的上一任拥有者,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能将两颗神之心,从眼前的神树内部取出。
进而望着掌心中,静静漂浮着的两颗神之心。
面露哀愁的厄歌莉娅,一边暂时将这两颗神之心,保存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边转过身,遥遥望向须弥城所在的方向,自言自语呢喃着。
“等见到了布耶尔的时候,把这个还给她,看看她会怎样处置我吧……”
当然,暂且不提,意外存活下来的厄歌莉娅,心知要想骗过天理,自己往后的岁月,必须想办法死遁,隐姓埋名地保持低调,转而让芙卡洛斯代替自己走上明处,去吸引天理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摆脱了水神权柄的厄歌莉娅,当然不会再傻乎乎地将神之心,重新与自己绑定!
当初也是信了天理的鬼话,以为神之心是多么厉害的一件神器。
结果呢?
实力的确有所增幅。
但对比起,只要和神之心绑定在一块,就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对使用者心智施加磨损的副作用来说,那明显是得不偿失!
甚至绑定了神之心之后,天空岛便会对神之心的拥有者,施以不容抗拒的绝对控制权!
可以说是天理想让七神三更死,那七神就绝对活不过五更天!
若非如此,作为提瓦特大陆出了名的反骨仔,厄歌莉娅哪里会乖乖赴死?
怕是早就骂骂咧咧冲上天空岛,跟天理决一死战了!
所以,这一块烫手山芋,还是等着回枫丹之后,交给芙卡洛斯吧。
更何况,拯救枫丹人的计划布局里,也的确需要芙卡洛斯掌握神之心,才能将古龙大权归还,让水龙王成为完全之龙,改变天理亲自施加的诅咒。
于情于理,这枚神之心,早已决定了去留。
当然,如此一来,按照计划,芙卡洛斯便会和自己一样,终将难逃一死……
想到这,厄歌莉娅忍不住挪移目光,再度深深看了一眼神树。
如果自己没有将神之心,交给这个小家伙,而是让他前往枫丹,与芙卡洛斯合作……
芙卡洛斯的命运,是否也能和现在的一样,出现一线生机呢?
“……哎,我都在想些什么呢?能够保住性命,就该偷着乐了,哪还能奢望更多……”
思绪纷飞间,厄歌莉娅不禁苦笑着摇摇头,颇为自嘲呢喃着。
“总不可能,这个小家伙,还会死而复生,并在五百年后的枫丹,再次上演力挽狂澜的奇迹吧……”
……
“……嗯啊……睡得好舒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意识沉沦在黑暗中的周浩,终于是在那本能的哈欠声中,一边舒展懒腰,一边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进而眼皮颤动间,缓缓睁开,重新迎接并适应久违的光明后,眼神多少有些呆滞,充满智慧气息的周浩,开始咂吧咂吧嘴,迷茫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古色古香的房屋,极具中式特色的各种家具,以及明显是用纸糊,而非就地取材,捆扎芭蕉叶代替的窗户……
这不管怎么看,都明显不属于沙漠和雨林的氛围感,让周浩头脑昏昏沉沉间,下意识琢磨着……
自己在拯救了提瓦特大陆之后,该不会触发了某种隐藏条件,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原本所在的世界。
但就像提早五百年,来到了提瓦特大陆一样,时间线又双叒叕出现了问题,把本该回归现代的自己,扔到了几百,乃至千年以前的朝代了吧?
“嘿咻,嘿咻……啊!醒了醒了!爷爷你快来,大哥哥醒了!”
就在周浩陷入沉思,琢磨自己到底是又穿越错了时间线,还是没有睡醒,仍处于梦境之中时。
原本紧闭的大门,在一声吱呀声中,被人缓缓推开。
下一秒,一个小巧可爱的黑发萝莉,便双手捧着一碗正冒热气的粥水,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等到小萝莉本能抬头,与呆坐在床上的周浩,四目相对之后。
小萝莉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面露喜色,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迈开小短腿,屁颠屁颠来到了床边,好奇打量着周浩。
“你好啊大哥哥,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呀?”
“嗯?啊,没有没有,只是刚刚睡醒,还有点迷糊罢了……你看,大哥哥现在好得很,感觉自己力气大得,都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呢!”
虽然与眼前的萝莉素未谋面,但作为华夏人,烙印在血脉里的尊老爱幼美德,还是让周浩的眼神迅速清明,乐得配合对方的询问,展示自己如今身强力健的状态。
随即话语短暂停顿,不断调整面目肌肉,尽可能凭感觉,让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笑容的同时,生怕吓着眼前的小可爱,温声细语询问道。
“对了,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小妹妹你是谁呀?还有,哥哥只是犯困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会出现在你家呢?”
“唔……我叫沈琦,今年……嗯……七岁啦!大哥哥可以和爷爷一样,叫我琦琦哦!”
孩童的心智,本就纯真善良。
听到周浩的询问,沈琦只是低头认认真真估算了一下,便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比出五根手指,回答了周浩的问题。
“呐呐,大哥哥,你好厉害哦!那天我和爷爷一起上山采药,亲眼看到大哥哥你从天上摔下来的,摔出了好大好大,有这么——大的一个坑!流了好多的血!把我和爷爷都吓了一跳!”
言语间,似乎是回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周浩时的场景。
至今对那天的遭遇,仍旧印象深刻的小女孩,不禁眨巴着大眼睛,用自己的小手,在空中努力比划着大坑的大小,表情严肃地描述道。
“爷爷上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大哥哥你还有呼吸,所以决定把你带回来救治。但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亲眼看见了,大哥哥就算没有喝苦苦的草药汤,身上的伤口也能快速恢复!真的是太神奇了!”
话音刚落,沈琦便兴奋地拍着手,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仿佛一位小迷妹般,牢牢紧盯着周浩的身影。
“让我猜猜,大哥哥这么厉害,应该是茂茂提到过的,来自璃月的仙人吧!”
很显然,沈琦对于眼前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大哥哥,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敬仰。
即便年龄尚且稚嫩,沈琦也早已通过身边人的口口相传,大概知道了,岩王帝君庇护下的璃月,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
那里有着许多令人惊叹的故事和传说。
负责守护璃月的仙人,更是各有各的手段,呼风唤雨、上天入地、治病救人之类的,对他们来说,不过信手拈来!
而这位陌生的大哥哥,不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能什么都不做,便安然无恙地保住小命……
这可不就跟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璃月仙人们的特征,完美对上了吗!
“璃月?嘶……合着我没回家啊……啧,果然没那么容易么……”
与此同时,凭借小萝莉的只言片语,精准捕捉到关键词的周浩,也得以确信,自己终究没能回归家乡,而是依旧身处提瓦特大陆。
情绪难免有些失落的同时,为了避免眼前的小萝莉,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周浩还是抬手挠挠鼻尖,神色稍显尴尬地解释道。
“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咯,琪琪……”
“大哥哥和你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可没有仙人他们那样强大的力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