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父闻声,脚步匆匆,从里屋出来,他正在摆弄着一台声音嘶哑的收音机。
出院子看见儿子,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沧澜,你先回屋坐,我先抓只鸡,再去叫你哥买几瓶二锅头,咱父子今晚好好喝一杯。”
父亲似乎有太多的话要对儿子说。
这时,赵芝芝也从房间里透过窗户,看见了赵沧澜。
二哥对她向来是极好的,小时候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着她。
村里的二狗子有一段时间老是欺负她,赵沧澜得知后,二话不说冲进二狗子家里,一顿爆锤,从此,就没人敢欺负赵芝芝了。
“二哥,你回来啦。”
赵芝芝扎着两根辫子,瓜子脸,长得钟灵毓秀,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像个小女孩一样牵着赵沧澜进屋,海阔天空地聊着她在大学里的趣事。
赵沧澜放下迷彩背包,在前世,那个炮火连天,山河破碎的年代,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被扫荡的鬼子杀了,他躲在米缸里逃过一劫,六岁就参加了革命游击队。
专门负责迷惑敌人,诱敌深入的任务。
现在,他回到石桥村的家,立刻感到了有家的温暖,想哭怎么回事?
赵沧澜心里一阵感动。
饭桌摆在院子,一个炒青菜是院里种的,白切鸡是家里养的,炒腊肉是自己腊的,清蒸鲈鱼是隔壁老王鱼塘里捞的。
院子里气氛温馨,父子三人首先干了一杯酒。
“二弟,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赵沧茫夹了一筷子鸡肉,问道。
赵沧澜摇摇头:“我退伍了,找了军区领导弄了个转业指标,这几天我还要出去找工作。”
赵母不停地给儿子夹菜,眼神关切,“沧澜,部队里待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转业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当年赵沧澜从大学里特招到特种部队,是何等的光耀门楣,就连村里都给他们家送了两千块钱。
没想到才几年时间,就转业回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也不说,犟得很。
赵沧澜夹起碗里的一块肉,慢慢咀嚼,仿佛每一口食物都带着沉沉的思绪:“妈,我没事,就是想家了。”
“老弟啊,”
赵沧茫端起酒杯,与赵沧茫碰了一下,语重心长说道:“不是哥说你,你在部队,怎么说也是个连长,管着一号人,工作轻松,年纪轻轻,有的是晋升的机会,怎么就转业了呢?等你遭受社会的毒打,你就知道部队的好了。”
赵沧澜抿了一口酒,那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回忆,他又何妨不想在部队干一番事业,为国防献身呢?
那一次实弹训练,由于指挥员指挥失误,他们连队发生了意外,赵沧澜那时候出差在外,竟也被这件事连累了,他承担了一切后果,下放到后厨当炊事员。
原本胸怀壮志,渴望在部队挥洒热血,建功立业的他,却日复一日被日常的琐碎所困,每天弄吃的喝的,一身本事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与其这样让青春白白流逝,年华催人老,短短几个秋,倒不如现在就脱下这身军装,趁着风华正茂,到地方施展拳脚,成就另一番抱负。
赵沧澜摇了摇头,淡淡道:“部队虽好,但我有我的打算,早转业未必不好,我现在年纪还轻,有很多路可以走,等老了再转业,恐怕就只能干保安了。”
赵沧茫平时在工地打工,跟工友闲聊时也听说过军官转业的事,他喝了一口酒,咂吧着嘴。
“老弟啊,我听说,现在的转业军官,想要进好一点的单位,也都在忙着送礼找关系,现在这环境,送礼是最好的诚意。”
赵沧澜脸色一凛,两世军人,性情刚直,他无法接受这种潜规则:“这是组织里安排的转业,送礼就是腐败了。”
赵父眉头紧锁,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语气里是过来人的沧桑:
“沧澜,你哥的那个工程,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通关节,这社会,有时候不讲究点手腕,寸步难行。”
赵沧澜放下筷子,眼神坚定:“爸,我在部队里学的就是正直与坚韧,这是军人的信念,不容玷污。”
哥哥赵沧茫长叹一口气:“老弟,你不要太犟了,有时候,人情世故比什么都重要。”
场面一时僵住了,父子三人默默喝酒。
赵母连忙打圆场,夹了一筷子菜到赵芝芝碗里,试图转移话题:“芝芝,你说你想暑假去打工,想好去哪里了吗?”
赵芝芝眨了眨大眼睛,带着少女特有的憧憬,道:“我想去酒吧打工,听说那里一个晚上就能赚好多好多钱。”
酒吧是什么地方,赵沧澜很清楚,他作为特种兵,曾经到酒吧抓过毒枭。
那里看似安静,其实水面下暗藏着混乱与骚动。
那是一个成年人尚且需要谨慎涉足的环境,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妹妹。
哥哥赵沧茫几杯酒下肚,面色已经变得很苍茫:“酒吧好地方啊,是有钱人光顾的地方,最好赚钱,妹妹好眼光,大哥支持你。”
赵芝芝露出了单纯的微笑:“谢谢大哥。”
赵沧澜目光一转,语气坚决:“芝芝,你年纪还小,不了解酒吧里的复杂,那里充斥着各种诱惑和危险,尤其对女孩子,你不许去!”
赵芝芝有些委屈:“可是,我同学也去了,一个晚上就赚了一千块钱。”
“就是一个晚上赚一万块钱,你也不许去!”赵沧澜斩钉截铁道。
赵沧澜有着军人的威严,严肃起来赵芝芝也挺怕他,低下头,小声道:“好吧我不去。”
接着,赵沧澜又对着父亲说道:
“爸,暗地里的东西,我不熟悉,人情的弯弯绕绕,我也不懂,但你的儿子好歹也是个连长,不花钱找关系,不给人送礼,难道县里,就不给我安排工作了?”
赵父一阵沉默,连喝了三杯酒,默默走回屋里。
赵母抱怨道:“沧澜,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他一生奔波,遇到过不少风浪。你在部队待久了,刚刚出来社会,不听老人言,恐怕会吃亏。”
赵沧澜两世军人,在战场上,在各种突发事件中,什么事都靠自己解决。
出色的人往往自信,甚至自负。
不多时,赵父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皱巴巴的一叠钱,回到饭桌上,喝了一杯酒,把钱平整齐,递给赵沧澜。
“沧澜,你找工作需要钱,这两千块你先拿着,我希望你用不到,但你还是带在身上,以备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