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欣。
是「老布什」的「猎犬」之一。
代号「哭丧者」
他们都知道我是风光无限的杀手皇后。
是一把趁手的剑。
是老布什命令的绝对执行人。
可他们不知道,我拥有着怎样的过去。
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
我记得很清楚,我有父母,我有自己的家,可自从来到了这里,我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只知道,这里是「格拉默集中营」
这里是「地狱」
除此之外,我所拥有的只剩下了我的名字:
【0392!】
那群「禽兽」,他们是这么喊我的。
……
按照我的记忆,那座「地狱」或许是某个东南亚国家边界处的「三不管地区」
所谓的的「三不管地区」,就是政府不管,军队不管,上帝也不管,在这里活着,全靠自己的本事。
所谓「地狱」,也仅仅是一个监狱房间罢了。
这个破旧的监狱房间仿佛已经被岁月遗忘了,印象里,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一股混合着屎尿味道的难闻气味。
每每身在其中,一股阴冷的湿气便扑面而来,总是会让我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
房间的四壁布满了斑驳的霉迹,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这些砖石看似老化了,实则依旧坚硬。
我曾尝试过刨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墙,可直到我的十根手指头全都磨出了血,我也还未能成功。
而房间的墙角处,一团团的苔藓和不知名的野草顽强地生长着,给这个死寂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生机。
房间的地板是一层层凹凸不平的石板,缝隙间积满了陈年的污垢。
那群「禽兽」不给我东西吃的时候,那些野草和污垢就是我的食物。
偶尔我还会躺在地板上,听着水滴从天花板上滴落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
房间的一角,一张破旧的铁床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我平时休息的地方。
也是我受刑的场所。
床上的被褥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湿漉漉地堆在一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上面有一些我自己因为忍受不住酷刑的疼痛而失禁流出的大小便,以及上一任主人的大小便。
而位于床头的位置,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一端固定在墙上,另一端则空荡荡地垂在地上。
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曾想过用这根铁链吊死自己,但我失败了,直到后来几只「禽兽」发现我的自杀倾向后,便把这根铁链拆除了,彻底封死了我自杀的途径。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一扇高高在上的小窗户。
窗户上仅仅插着几根结实的铁栅栏,每当雨季来临,倾盆的大雨就会顺着这扇窗户流进来。
虽然大雨离去后这些积水会在牢房内形成一摊臭水,可对我来说并不算坏事。
因为下雨天对我来说是我难得可以喝到干净水源的一次宝贵机会。
唯一一个让我确认我依然待在现代世界的证据,便是墙角上挂着的一个大头电视。
可它播放的从来不是什么动画片,而是无穷无尽,每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的杀人技巧,血腥画面……
电视的声音也与画面对不上,那台电视总是播放着一段独特的,枯燥无味且极其难听的一段「电杂音」
仔细听的话,你还会发现「电杂音」中还隐隐有一阵嘀嗒声。
我很难用文字去描述它,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在我看来,那段音频就像是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我依旧记得,刚来到这里时,那时候的我心跳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在胸腔内疯狂地撞击,我的双手不再只是微微颤抖,而是几乎无法控制地剧烈震动。
在这种极端的恐惧中,年幼的我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无数次试图在脑海中构建起一幅逃离这个「地狱」的路线图。
可是六岁的我又可以做到什么呢?
我的反抗只会换来那些「禽兽」的毒打,他们会拿一种特制的鞭子——一种打在身上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却可以产生极大痛觉的刑具。
【0392!!】
他们一边用鞭子抽我,一边大喊道,对他们而言,这样是一种好玩的恶趣味。
除此之外,缺衣少粮,冬冷夏热,觉不补眠更是家常便饭,如果非要说我在这座「地狱」之中还有什么乐趣。
我想夜晚的虫子叫声和那皎洁月光算是我的全部乐趣了,仅此而已。
我会看着窗外的月光,听着虫子的鸣叫声,昏昏入睡,然后庆幸自己今天又活了一天。
而这,仅仅是我在这座「地狱」六年时光里在平常不过的一天。
直到,
直到那一天!
「那个人」的到来,六岁的我天真的以为自己终于临来了救赎。
去他妈的救赎。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两只「禽兽」带着「那个人」来到我面前。
他与那两名浑身肮脏,满嘴粗口的「禽兽」不同,他行为优雅,举止儒和,身上的西装更是打理到几乎可以反光的地步。
他的一切,都与周围格格不入,他是如此的优雅,那时候的我渴望成为这种优雅。
【0392】
「那个人」如此说道。
「那个人」念着我的名字,那感觉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每当我听到这四个数字时,想起来的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疼的钻心入骨的疼痛。
可这一次,我却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为什么会产生温暖的感觉?
难道他就是我的救世主吗?
正当我还在幻想之中,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我狠狠拉回到现实之中,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本就巨大,更何况这里是「地狱」?
回过神的我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两只「禽兽」按在了泔水桶内,说实话,我感受到的仅仅也是水带来的窒息感,毕竟平时吃的东西比泔水好不到哪里去。
但光是一个窒息就几乎让我丧命,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才被那两只「禽兽」从泔水桶中拉了出来。
我狼狈的大口呕吐着,「那个人」只是简单交代两句后便离开了这里,紧接着为首的「禽兽」对着就是我一闷棍,我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处在一个新的地方。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标准的斗兽场,只不过……
我们才是斗兽。
除了我以外,场外还有数十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孩子,我们的面前各自放着一把小匕首,那时的我已经可以猜出大概,接下来的广播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
【用武器,杀死你看到的所有人,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多有诱惑性的话语啊!几乎是广播结束的那一刻,那数十名孩子已经拿上武器扭打在了一起。
年幼的我并不想参与这项血腥游戏,我拿着那把小匕首,一路踉跄的退回到竞技场边缘。
我想,如果那群孩子全部厮杀完毕后,我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那些小孩可以全部战死,假如我真的向同龄人出手挥刀,那我又与那些看台上的「禽兽」们有什么区别呢?
可惜,这个世界并不会以我的个人意志运转,我的意图很快就被一只「禽兽」看破了。
他拿着那条令我日夜疼痛到难以入睡的鞭子走了过来,每每看到那条鞭子,我的身体总会忍不住颤抖。
【0392!!】
那「禽兽」大喊道。
我不想!我不想再被鞭子打了!
我的内心大喊道。
我尝试说服我自己:成为那群「禽兽」又如何?我不想死!我要活!我要活下去!我还没看够月光,我还想听虫子鸣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养几只昆虫。
所以我绝不能死!
杀!
杀!
杀!
我的内心告诉我: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可我的双脚依旧纹丝不动,哪怕它们已经抖得不能再抖了。
我的良知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马勒戈壁的!敢不听老子话是吧!】
也正是在这时,「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挡下了那条即将抽在我身上的鞭子。
我满眼震惊的抬头看向他!
他没有说什么,他的姿态,依旧是那么优雅,明明那条鞭子打在身上是那么的疼,可他却为我挡下了,依旧保持着优雅。
我很确信,在那时候我对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
那不是爱,更像是一种对父爱的依赖感,这种依赖感让我心甘情愿的为「老不什」卖命数十年。
直到逃离「老不什」后,我才明白,那种依赖感,便是「那个人」控制我的遥控器。
回到正题,当我向「那个人」投去感谢的目光时,他只是简单的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向我之后,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我。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竞技场中间的血腥决斗,似乎对他来说挡下那一鞭子只是无心之举。
【0392!!】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一边拿着小刀朝我冲了过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他举着小刀瞄准着我,像是一名中世纪的骑兵那般,一往无前的向我冲过来。
我拼了命的朝他挥舞着小刀,我想只要这样子就能逼退他。
可我太小瞧他了,更准确的说,是太小瞧他的意志了。
他嘶吼着,那把举着的小刀依旧纹丝不动,他疯了似的冲了过来!
就连「那个人」也被眼前这一幕所吸引了,也许对他来说,一个疯子残忍杀害了一个怂包蛋也算是个还说的过去的小节目吧。
我永远记得,在斗兽场的昏暗角落里,我紧紧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不断挥舞着匕首,我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跳出胸膛。
在我眼中,那个持刀冲过来的小男孩,他的脸上扭曲着,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当时我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就连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知道,如果我不想战斗,自己必须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挪动半步。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男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杀!】
我的脑海告诉我。
【杀!】
台上的「禽兽」们如此欢呼着。
杀!
杀!!
杀!!!
在那个男孩冲到我面前的那一瞬间,我闭上了双眼,用尽全力,将匕首刺向前方。
在那一瞬间,我曾不止一度的以为自己死了,因为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直到……
直到场上的厮杀声重新在我耳边响起,我恐惧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幕却令我傻眼:
那把匕首就这样明晃晃的插在那个男孩的肚子里,巨大的伤口在男孩脚下流了一滩血。
男孩脸色苍白,早已没了生息,可那双眼睛却没有闭上,他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我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
【0311】
那是他的名字。
我不明白0311为何对我如此心狠手辣,于是我朝着男孩手上的匕首看去,我才发现,那把匕首直冲冲的插进了我身后的那块坚硬的墙壁上。
我再一次满脸震惊的抬头看去,却看到了「那个人」正在以一种有趣的眼神来重新审视我。
0311的目标从来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那个人」!
0311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而倒下,他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在这里,直到我将那把带血的匕首拔了出来,他才缓缓倒下,犹如谢幕英雄般壮烈牺牲。
我惊恐不安的看着手上沾满血的匕首,又看了看0311,他的年纪与我相仿,那张苍白惨淡的脸仿佛在直勾勾的看向我,埋怨我为何要阻止他。
看到这,我实在是无法再看着他了,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手上的匕首也应声落地。
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而感到害怕。
也不是因为手上的鲜血而感到恶心。
我在恐惧。
我杀了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手上依旧沾满了鲜血。
可我的内心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哪怕是来自道德的谴责,良心的不安,就好像吃喝拉撒一般平常。
我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快感……
那是一种在高压环境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的快感……
……
……
……
我很害怕。
我害怕自己已经成了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我害怕自己和那群「禽兽」同流合污。
我不想,我也不愿。
所以当其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胜利者们看到我时,便毫不犹豫的拿着刀冲了过来。
他们的跑步姿势越是张牙舞爪,就越显得那0311身影的伟大,我的良心便越显得过意不去。
所以,我选择将那把掉在地上的匕首踢得远远的,任由他们的将匕首插入我的体内,将我残忍分尸。
【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追求月光与虫叫声的】
我在心中自语道,静静等待着死亡。
可那段「电杂音」却又响了起来:
【滴滴滴嗒滴滴滴嗒滴滴滴】
【滴嗒滴嗒滴滴滴】
【滴嗒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嗒滴嗒滴滴滴】
【滴嗒滴嗒滴滴滴】
【滴滴滴嗒滴滴嗒滴滴滴】
【滴滴滴嗒滴嗒滴滴滴】
【滴滴嗒滴滴滴】
【滴嗒滴嗒滴滴滴】
【滴滴滴嗒滴滴嗒滴滴滴】
……
那一次的音频,比我在房间中听到的音频强度还要高出成百上千倍。
我的眼前渐渐披上了一层红雾,越来越浓,直至我的视线全是红色。
一抹极致的红。
在此期间,那些电视上看过的杀人技巧,那些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血腥画面,此刻都活灵活现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我很难判断我是否还活着。
【我死了】
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眼前那层红雾便是证据。
很难想象,那时的我究竟是怎样一种精神状态,居然将自己的死亡当做一种救赎。
直到我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看着那群「禽兽」将我围在中间为我鼓掌着。
【0392!!】
【可以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打】
……
我还未弄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时,手中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低头看去,我的手上还握着一段肠子,肠子的另一端是一具还未冷却的尸体。
一具孩童的尸体。
刚才那些想要取我性命的胜利者们,此刻已经成了我的刀下魂。
【发生了什么?】
我想将这句话说出来,可我却发现我说不出话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确诊了「心因性失声」
一直到自己十八岁时,我才在浮生的开导下慢慢摆脱了电子发声器。
这就是我的故事,喜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