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苏和光着实领她的情,也不好再冷脸,顺势跟她退到街边一个茶楼里。
客人伙计都去看热闹了,只留下一个老掌柜靠在柜台后面打算盘。
见有人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招呼:“几位客官请坐。”
众人坐了靠窗的几张桌子。
掌柜歉然道:“人都出去了,茶点现下是没有的,客官不介意的话就稍等片刻,我去叫人。”
明玉心摆摆手:“不麻烦了,我们就在这坐一会儿。”
说着递个眼色给仆从,仆从立刻掏出一块碎银子给掌柜。
掌柜欢天喜地收了,去后厨提来一壶热水,拿出茶具茶叶和几碟果子,叫他们自便。
明玉心自来熟的性格很容易与人拉近距离,没多久就跟掌柜攀谈起来。
据他所说,闹起来的地方是家银楼。
那家店算是雍城的老字号了,手艺好,主家又是善人,口碑一向不错。
“那怎么还会被人砸店啊?”张三突然出声问。
“嗐,”掌柜叹口气:“还不是生意太好,同行眼红。”
普通同行也就罢了,今日前去砸店的,是雍城别驾的小舅子。
“嚯,雍城别驾不管吗?我刚听人说去报官了。”
张三说着,手上用力捏开一个核桃。
掌柜总觉得刚说话的小伙子有点“何不食肉糜”,他没好气道:“亲亲相隐,不就是这样。更何况,姓吴的姐姐是别驾的宠妾,刚给别驾生了小儿子。”
“啊?”
张三吃惊不已,嘴巴半天没合上。
别说他,众人都吃惊。
正经妻弟也就罢了,一个小妾的弟弟算什么东西,就敢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明玉心一掌击在案上,腾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做什么去?”苏和光扯住她衣袖。
明玉心理直气壮道:“我寻他晦气去。”
“见义勇为啊,真好。”苏和光阴阳怪气鼓了两下掌:“你若被关进大牢,休想我去捞你。”
明玉心怒目圆睁。
明玉心义愤填膺。
明玉心原地站了半天,终于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蔫了下去,悻悻地坐回座位。
张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俩动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蹭到苏和光身边坐下,把剥好的核桃仁,松仁放在干净帕子上,推到苏和光面前。
苏和光奇怪地看他一眼,并不去动。
张三又往她身边蹭了蹭。
苏和光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男男授受不亲啊这位。”
张三失笑,却没再动,只是压低声音道:“娘子说的什么话。”
苏和光瞪他一眼:“你好歹尊重一下我这身打扮。”
“好好好,是是是。”张三作揖不迭。
街上的热闹持续了半个时辰,官府就来了人。
很快外面恢复了正常秩序。
苏和光一行人找了家客栈安置。
上楼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进。”
这个场景有些熟悉,苏和光想。
好在门开了,来人却不是明玉心。
“你怎么过来了?”
看见卫五,苏和光微露诧色。
卫五开门见山道:“张三出去了。”
就一会儿的功夫,也没见他走正门,屋里却空了。
“哦,我大概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苏和光对张三的身份有所猜测。
既然如此,也无谓再遮掩。
她吩咐卫五:“去钱庄多提些现银出来,咱们的车马装备都换最好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卫五从不问为什么,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果然,第二天就听人说,别驾依法处置了他那惹事的小舅子,五十个板子下去,人都快被打烂了,还罚了不少银钱赔给受害人。
苏和光听后只是笑,并不多做评价。
……
紫宸宫。
黎泽看过密信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发现了啊。”
他放下信,展开放在一侧的卷轴,动作极为轻柔。
那是他给苏和光画的小像。
“骗子。”他修长的手指在画中人脸上轻轻抚过,目光眷恋。
厉卓阳远远看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最近时常陷入两种矛盾的思路中去。
第一种是,皇上真的疯了。他时常对着与明贵妃相关的事物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第二种则是,皇上没疯。既没有喜怒无常,也没有迁怒于人。只要不涉及明贵妃,他处理政务的速度和效率高了几倍不止,并且督促各部重查旧年案卷,将一些搁置起来的事项办得明明白白。
厉卓阳往柱子后面站了站,尽量降低存在感。
却还是被皇上注意到了。
黎泽蹙眉问他:“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犹如当胸一箭。
厉卓阳只得从掩体后面走出来。
“皇上。”
黎泽却不再看他,反而将视线投向很遥远的地方,脸上又是那种癫癫的笑。
“准备吧,快到时间了。”
他不说准备什么,也不说快到什么时间,反正就是个纯纯的谜语人。
厉卓阳心里开始自怨自艾:难道我当真是个蠢材,否则我为何一句也听不懂?
……
此时苏和光一行人已经出了雍城,继续赶路。
她换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里面应有尽有,几乎能放下一张软榻。
最妙的是还有专门放置冰盆的地方,无论如何颠簸,都不会打翻,设计十分精妙——但被明玉心和张三联手制止了。
他们一致认为,孕妇不应该接触太寒凉的东西。
那二人态度实在坚决,苏和光只得作罢,还是扇扇子吧。
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吃着锦书剥好的葡萄。
昨日她去看了大夫,肚子里这个还是很乖的,路途颠簸了这几日,居然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