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和光,即便来到蜜陀,也并没有获得平静。
恰恰相反,她的担忧反而更加具体起来。
比如那个难得的星象,再比如,蜜陀女帝的直系血脉都跟她是一样的情况,那么她们为何不考虑回去,反而在这里建国?
要知道,一个女性冲破世俗的偏见与枷锁,在这样一个时代建立国家,简直难如登天。
那是不是说明,回家是比建立一个国家更加艰难的事?
越是这样想,越是难以安眠。
苏和光辗转反侧大半夜,直到窗外透出天光,才闭上眼睛。
但很快,她就在一阵歌声里醒来,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
“和光和光和光!”
明玉心的声音乍然响起,很突兀,几乎盖过了歌声。
苏和光叹口气,下地开门。
她穿着寝衣,领口散开一些,明玉心一双眼睛钩子一样往里探。
苏和光的脸顿时就黑了:“你看什么?”
明玉心双手叉腰,理不直气也壮:“看看怎么了,大不了给你看回来。”
她说着就放下叉腰的手,作势要拉开自己领口。
苏和光勃然大怒:“你作死!”
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好好收拾了明玉心一顿。
至于昨夜的担忧,好像都随着这一番打闹消散了很多。
她往窗外看了看。
远处的海面上浮光跃金,不时有海鸟盘旋起舞,早起的渔人已经出海,一艘艘渔船犹如海浪里跃起的游鱼,那么鲜活生动。
苏和光忍不住问:“我方才听到的歌声是怎么回事?”
“咦,还有你不知道的?”明玉心小小地作死一下,立刻又乖乖回答问题:“是渔歌啊。”
榜讴齐引,渔歌互起。
苏和光恍然,脸上不自觉带了笑。
用过早饭后,继续启程前往皇城。
虽说如今到了明玉心的地盘上,再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但他们走的并不慢。
这是苏和光要求的。
她主要是挂念锦书几个,想早点见到他们。
而明玉心显得更自在了,这个自在就体现在,她的话变得格外多。
“那个黎泓,他为什么帮你啊?”
苏和光忍不住翻个白眼:“一个男人,明明被背弃过,却还是要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回来帮一个女人,还能是为什么。”
明玉心眨巴一下眼睛,眼睛里竟有着与她身份地位不符的、清澈的愚蠢:“所以为什么?”
“他心悦我。”
明玉心:“……”
首先,我是个人。
其次,我是个人。
最后,我是个人!
半晌过去,她撇撇嘴,冷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有驸马。”
二人的交谈并没有压低声音。
守护在车外的司南忍不住干咳几声,转头与卫肆对视的瞬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尴尬。
苏和光白她一眼,不再说话,手里捧着一卷蜜陀史书看起来。
明玉心被她心无旁骛的样子气的跳脚,却也毫无办法。
“话说,”过了很久,苏和光才抬起头:“你是你母皇的嫡长女,为何没有被立为太女?”
这话若是旁人,根本不敢问出口,可苏和光不是旁人。
若是旁人听到,直接会开口斥责她胡言乱语,可明玉心也不是旁人。
所以她欢欢喜喜回答了:“不是嫡长女,我母皇并未娶夫,我的生父于她而言,只是生育合伙人。”
嚯!
这下苏和光真的惊了。
不是,你们思想这么超前的吗?!
明玉心见她感兴趣,就多说了几句:“女子无论多高贵的身份,都无法摒弃掉生育对身体的摧残,生育的时候,也是女子最危险的时候。这种危险,甚至不是提前防备,就能规避掉的。几代以前,就有一位皇夫趁女帝临盆之际发动政变……自那以后,愿意成婚的女帝就很少了。”
苏和光简直大开眼界,但仍没忘记自己的初衷,兴致勃勃问:“你还没说立太女的事。”
明玉心被她问住了。
她脸上难得显现出一抹赧然:“母皇说我还不够稳重,暂时难当大任。”
苏和光“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明玉心当场恼羞成怒,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与她理论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哦’是什么意思?!”
苏和光慢条斯理抬起头,理了理衣袖才道:“就是你母皇说的对的意思咯。”
明玉心原地破防。
在车里阴暗爬行:“我到底哪里不稳重了?”
“啊?”
“说话啊,你哑巴了?”
“我救了你的小命,你居然这么说我!”
“真是太伤心了。”
“你太伤我的心了。”
苏和光幽幽补刀:“稳重的人不会像你一样爬来爬去。”
当胸一刀,打断施法。
明玉心把书扔还给苏和光,靠着车壁闭上眼,自闭了。
马车外传来一阵闷笑,明玉心的脸更臭了。
苏和光靠在软枕上,用书盖住脸,不让明玉心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马车轻微颠簸了一下,书掉落下去,她捡起的时候微微一愣:“咦?”
明玉心朝她看过来。
苏和光指着书中的一行字问出心中的疑惑:“蜜陀最早是一片蛮荒大陆,你的先祖怎会想到在此立国?”
她仔细分析过史书记载中当时的地理环境,那时候的蜜陀,几乎可以对标明朝时期的云南。
要知道,云南还在岭南以南,瘴气驰名天下,是明朝时期出了名的穷山恶水、流放之地。(当时(^3^)-☆)
明玉心冷哼一声,还是道:“说是在先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星落如雨,落到这片土地上,就有观星大家称这里有帝脉紫气,后来先祖发迹,便来了这里。”
苏和光一时不知道该说这位先祖迷信,还是该夸她有魄力。
只是……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忍不住低声喃喃:“又是陨星……”
明玉心不意她关注的点竟是这个,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反问:“为什么说又?”
苏和光倏的有些黯然:“因为有人告诉我,在一百多年前,安国北境曾出现过一次流星雨,还带来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天外陨铁。”
有人指的是哪个人,略一想便也明白了。
只是她如此在意陨星,其中还有更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