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光眉头微挑。
女帝的声音倒跟她想象的不同,很柔和,一点也不威严。
或许,帝王都是天生的演员,当他们想演绎亲和的时候,谁也瞧不出破绽。
这不,明玉心立刻就高兴起来,拉着苏和光上前,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女儿的娇嗔,几步就到了女帝座前:“母皇,怎么叫得这么急呀!女儿都吓坏了呢。”
女帝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苏和光静立在原地,没有行礼,只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眼睛微抬,就对上一双和蔼的眸子。
“孩子,过来。”
秦尚宫扶了苏和光一把,苏和光顺着她的力道到了女帝跟前。
“像,真像。”
女帝低声喃喃,看看苏和光,又看看自己的傻女儿。
这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胞姐妹,即便不用别的验亲手段,也能确定苏和光是明家人。
女帝打量苏和光的时候,苏和光也在观察她。
单从相貌来看,很难想象这是位主宰亿万黎庶的帝王,她太过美丽,气质也很温和,丝毫看不出凌厉与威严。
最重要的是——她很像苏和光的生母。
但苏和光还是能从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冷肃中察觉出她的不凡。
由于苏和光一直没说话,场面突然冷了下来,明玉心替她着急,偷偷拉了拉苏和光衣袖。
女帝笑着制止:“无妨,你们旅途劳顿,只怕她还不适应呢。”
明玉心闻言放下心来,她是担心苏和光骄傲,给母皇留下不好的印象,下意识就想要维护苏和光。
而当事人苏和光,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得体,她行了个万福礼,用一种恳切的神色开了口:“一路上有大公主殿下关照,并不辛苦……只是陛下威仪如日月凌空,我一时看迷了眼。”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甚至适时地流露出崇敬与一抹羞赧。
她也是个天生的表演艺术家。
女帝忍不住笑起来,这个间隙与秦尚宫对视一眼。
明玉心目瞪口呆,诧异地半张着嘴,心里涌现出一股微妙的不平和愤懑。
不是,你这家伙原来会说好话啊?
那你还天天凶我!
她偷偷瞪了苏和光好几眼。
苏和光毫无所觉,还在跟女帝说话:“蜜陀的风土人情迥异于我出生的夏国,这里的女子都很自由,我很喜欢。”
女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眼神示意苏和光落座:“你喜欢就好……”
看着苏和光整理裙摆的小动作,她的眼中流露出缅怀之色:“你这性子也像姝华,她若是看到你回归故国,不知该多高兴。”
姝华,据说就是苏和光生母的本名。
苏和光斟酌着道:“单凭相貌证实身份并不可靠……我也不是故意要说扫兴的话,只是担心陛下会空欢喜一场。”
被她这么一打岔,室内的氛围陷入短暂的凝滞。
女帝大概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眸色微沉,深深地看着苏和光。
苏和光倒是不怵。
她知道提前打好预防针是很有必要的,她可担不起愚弄天子的责任,也不想承受天子之怒。
很快,明玉心出言解围:“你身上的蜜陀花就是强有力的证明,再不行,就进帝王谷,长老们肯定有办法验证。”
她说着转向女帝:“母皇,是不是这样?”
她眼巴巴地看着女帝。
过去很久,女帝才笑起来:“是了,那就这么办。”
笑完以后,她的神色又有些感怀:“难得你们倒是投契,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转而吩咐亲信下去安排,明日入帝王谷。
苏和光心里的石头落地,笑着附和女帝:“大公主殿下性格率直,为人处事最是妥帖不过,能得公主照拂,是我的荣幸。”
这下连明玉心都大笑起来。
天可怜见,能从苏和光嘴里听到夸她的话,简直比看到铁树开花还令人激动。
女帝笑着起身,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着,给你置办的府邸早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去住,若有不妥之处,找永嘉为你作主。”
永嘉,是明玉心的封号。
苏和光道谢。
被明玉心牵着出了宫。
秦尚宫陪着女帝在园中散步,侍从们退出很远跟着。
“陛下,那府邸里您不安排人伺候吗?”
依陛下深谋远虑的性子,她不可能忘了这一点,只给人一个空府邸。
既然不是忘记,那就是另有深意。
女帝睇她一眼,唇角带笑揶揄道:“那孩子心思重,我若安排人服侍,只怕她会不自在呢。”
该说不说,女帝不愧是女帝,这份识人之明的确厉害,只是一个照面,基本上就了解了苏和光的本质。
秦尚宫摇头失笑。
心说,倒也是。
但苏和光也没住女帝安排的宅邸,那是王府规制,她住进去名不正言不顺。
明玉心眼睛圆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住哪里?”
母皇赐下的府邸她不肯住,让她跟着自己住,她也不肯,明玉心简直气坏了。
苏和光微微偏头:“喏,人来了。”
长街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锦书一掀车帘跳下车,刚看到苏和光,她的眼圈就红了,雁字跟在她身后下车,也是很激动的样子。
二人还没到跟前,早已哽咽不已。
苏和光几步上前,给了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主子瘦了。”
有一种瘦,叫锦书觉得你瘦。
苏和光不想讨论这个说不清的问题,干脆问雁字:“卫五人呢?”
雁字道:“卫五出去办事了,传信说三日后回来。”
苏和光微露诧异,不过看雁字见怪不怪的样子,大约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怎么在意。
谁知,再次听到卫五的消息,竟是他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