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所提要求很简单,既然陈国和邺朝有结亲之意,那就不要掺和到两国的纷争中去,依旧保持中立即可。
至于国君担心的,两国开战会导致清罗江上游封锁,影响陈国的水运,周穆也再三保证,不论是战是和,一定会让清罗江保持水路畅通。
叶敬本就想置身事外,答应签订三国协议,表面上是送林夕一个顺水人情,真实目的还是为了不让战争影响到陈国的经济,现在周穆如此一说,他岂有不应允之理?
何况邺朝以身为千金之躯的公主相许,当真是诚意十足,两国既为姻亲关系,他自然也就不好再偏帮北夷,和谈一事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他只满心欢喜,准备着迎娶公主之事。
齐颜可汗苦等三个月,没有等来邺朝的答复,反而陈国的书函先来到了京城。
书函所言有两件事,一是请齐颜可汗履行当初的承诺,继续推进和谈之事,二是命陈国使臣即刻返回,国君即将大婚,使臣乃朝廷肱骨,需得回国协助国君举办婚礼。
齐颜可汗再三挽留,可邺朝那边迟迟没有音讯,又待了几日,使臣不顾劝阻,一行人收拾行李,自行归国了。
林夕得知消息,立即派出暗探搜集情报,这才知晓周穆两个月前曾去了陈国,可他想不明白,周穆凭何能说动陈国国君?
叶敬一心为民谋利,促成两国永久停战,对陈国的经济发展至关重要,他应该支持才对,怎会突然抽身退出?
正在北夷上下焦灼之际,一个消息突然传来——陈国国君即将迎娶邺朝公主,齐颜可汗顿时惊慌失措,若陈邺两国联手,那北夷岌岌可危矣。
他找到林夕询问对策,林夕只有一个回答:同意最开始的和谈条件,休战十年换周穆家眷归国。
齐颜可汗百般无奈,如今先机已失,一个邺朝或许尚能应付,再加上一个陈国,北夷以一敌二几乎没有胜算,他只得勉为其难签下和谈协议。
时隔半年,邺朝使团终于拿着一纸协议启程归国,原以为此行有来无回,没想到经历多番波折,他们总算是活着离开了。
晚云几人本该跟随使团一同离京,可不知为何,齐颜可汗在临出发前一天突然反悔,说等使团顺利回到庆州,邺朝皇帝将这份和谈协议昭告天下后,晚云她们才可出发南下。
林夕为此彻底和齐颜可汗闹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周穆前往陈国联姻,故意破坏停战协议,定是心中已有筹谋,两国间的战事在所难免,所以他才急于劝说可汗答应和谈条件,想在周穆起兵前,先将晚云她们送出去。
但齐颜可汗又一次令他失望了。
林夕不得不开始考虑最后的退路,他命长风赶去清罗江口岸,暗中给武阳递个话,他不希望将几个无辜的女人牵扯进国家纷争里,若真到了最后时刻,他的首要目的就是护送晚云母子平安离开。
话说至此,武阳已心中有数,这是在向他表明态度,到时他们或许可以联手,里应外合救出将军的家眷。
使团回到庆州时,已是七月初,没有等到母亲和晚云回来,周穆大失所望,但这个结果也算在他的意料之中,齐耶达恨他入骨,怎会轻易让他的家人离开?
他提前留了后手,将武阳带去的几十名亲信,留在了京郊三合庄,让他们藏身陈二夫妇家中,等候他的命令。
进京时齐颜可汗对使团千防万防,生怕他们另有所图,但离开时,他又放松了警惕,以为他们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哪里会想到竟然有一部分人敢冒死留下,还躲在京城附近。
此后几月,邺朝借口要为公主办婚事为由,再三推迟公布和谈协议。
现在将休战协议公之于众,势必又会引起民众闹事,为确保公主的婚礼顺利进行,所有国家大小事务都得先放一边,待陈国国君和公主完婚后,再择期公布和谈内容。
全国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各地官员纷纷进献贺礼,皇上也为公主备下不少嫁妆,百姓不明真相,还以为公主是迫不得己要去陈国和亲,因此对这个三十未嫁的公主都赞不绝口。
所有人都沉浸在国家联姻的喜悦中,公主自然也不例外。陈国国君念及她是初婚,不愿委屈了她,亲自赶来邺朝提亲,还按照邺朝的民间风俗,送来聘礼交换庚贴,并在庆州行宫举办了定亲宴。
这些寻常嫁娶所有的流程,他是一样不落,全都给她一一补全。
公主心中满是惊喜,没想到陈国国君竟然是如此细心体贴之人,丝毫没有君王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她的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的心感到无比踏实,恨不得马上就跟着他走。
可按照邺朝娶妻惯例,定亲后还要测算八字另择婚期,最后再送亲迎亲,在男人家里正式举行婚礼仪式,公主虽觉得繁琐,可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受这世俗规矩的压迫,便也只好耐住性子,等待皇上给她选定日子。
皇上听取周穆的建议,同意亲自为这个唯一的妹妹送嫁,如此既能表明邺朝对公主的重视,也可给陈国国君撑足面子,叫两国的百姓看看这场声势浩大的联姻。
南方暑热严重,八九月几乎出不了门,直到十月初,天气才慢慢转凉,因此送亲的出发时间定在十月下旬。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陪嫁的嫁妆多达几十车,随行宫女侍卫足有上千人,行进相当缓慢,平日里只需十日便可到达两国交界,这一次却花了近一个月时间。
陈国国君已提前几日等候在边境城池,可见对公主非常珍视,双方一见面都满心欢喜。
皇上对这门亲事亦是满意得很,从此邺朝背靠一个富足的大国,以后自会强大起来,重回当初的繁华盛世也指日可待。
两国国君都喜不自胜,在分手之时,又一拍即合达成口头协议,将来陈国的公主也要来邺朝和亲,他们都盼望着两国的关系更牢固和亲近。
皇上将公主送至陈国边境,便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清闲自在。
他万万没想到,此刻的邺朝已经快要变天了。
在他出门送亲这两个月内,周穆已命武阳调集南陵的十万大军,赶至清罗江待命。庆州的所有军队包括禁军在内,由孟田清点人数,留下五千人守卫皇宫,其余人负责搬运和押送粮草。
江水凝结之日,便是邺朝起兵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