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彧进入朝堂已经快一年,时间不算长,却已经成功让文武百官知道他的毒舌本性。
他的迷惑性,他的攻击性,都远超他的年龄,更超乎众朝臣的想象。
楼彧端着一副温润君子的假面,却犀利、强势。
他才高八斗、博古通今,精通文史经术等,只要朝堂上诸臣公说出一个话题,楼彧就能熟稔的接过来,并让自己占据上风。
明明一脸的春风化雨,说出的话,却宛若冰锥,森寒又扎心。
楼彧只是在朝会上展现了三五次,就让朝臣们知道了“名士高徒”的含金量。
楼彧楼含章,绝非京中那些贪恋美色的小郎君、小女郎吹捧出来的“才子”,而是真?六边形战士。
他文武兼修,学识渊博,还有着逆天的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跟他吵架,必须完美发挥,稍有失言,他就会精准捕捉。
日后翻旧账的时候,他也能将何时何地何人说了何等失误的话语,一比一的复述出来!
而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毕竟能够混迹朝堂的人,就没有一个平庸之辈。
有才学、记忆力超强,那都是进入朝堂的门槛。
楼彧最可怕之处,还是他的年龄。
他才十七岁啊,未及弱冠!
朝堂上站着的文臣武将,基本上都是他的父辈,甚至是祖辈。
一群老朽,却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小竖子都吵不赢,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嘛?
楼彧自身强悍也就罢了,还有圣人、太子这对至尊父子的宠信。
朝会上,每每楼彧与一群老臣吵得不可开交,陷入僵局的时候,看了半天戏,只觉得通体舒泰的圣人或太子,就会站出来打圆场。
他们会一边安抚被气的浑身发抖、须发乱颤的老臣,一边装腔作势的以长辈的口吻训斥楼彧“不得无礼”。
而他们嘴上说着楼彧“竖子无状”,又何尝不是在拉偏架:诸位,含章还小呢,还是个孩子呢,你们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在朝堂上,亦是有着让朝臣憋屈、愤懑的强大杀伤力。
朝堂诸公:……孩子!陛下(殿下),您管这叫孩子?
谁家孩子能够引经据典、通篇不说一个脏字儿,却能把六部主官、堂堂仆射喷的哑口无言、捶胸顿足?
楼彧在朝堂上嘎嘎乱杀,已然成了众朝臣暗暗忌惮的一个强敌——
这厮,就是圣人(太子)的一条好狗啊。
为了至尊父子,冲锋在前,所向披靡。
楼彧就是最坚定的帝党。
他不站世家,不靠寒门新贵,他恪守律法,守护正统!
这一次,为了撰写《氏族志》,楼彧又开始为圣人、太子冲锋陷阵。
世家出身的朝臣们,意思很明白:《氏族志》本就是氏族的盛事,其总揽、其编撰等各项事宜,也当由世家主导。
楼彧笑得温煦:行啊,那你们自己写,别通过官方途径昭告天下!
众世家:……这怎么行?
若是没有圣人盖章,没有官方认可,那就是儿戏。
就像是许多落魄世家子搞出来的清谈一般。
若没有强权支持,世家的一切活动,就是闭门自嗨的笑话。
楼彧轻轻颔首:哦,你们是既要又要啊!
既要让圣人给你们的荣耀做背书,又不想让圣人分一杯羹!
啧,真当圣人是乐于助人、甘于牺牲的“圣人”啊。
世家不让圣人上桌,圣人就会掀了桌子!
当然,圣人毕竟是皇帝,总不好让他这般尊贵的人亲自动手。
那就由他这个竖子来。
左右他还是个孩子,少不更事,年少轻狂,若有冒犯,也情有可原呢。
楼彧送走了王姮,默默的挽起袖子,喷宰相,喷御史,把人骂急了,抡起笏板打人,他的武力值,也能让他成为绝对的胜者。
圣人和太子,只需开心的围观,并在关键的时候,打个圆场(拉个偏架)。
啊,又是君臣和睦的美好的一天呢!
……
京中诸事,朝堂纷扰,都影响不到千里之外的沂州。
王姮护送着王廪的棺椁,赶在年前,抵达了河东老家。
她没有立刻安葬,而是将棺木停放在王家的家庙里。
王姮请了寺里的高僧,选定了下葬的良辰吉日,又准备了下葬的诸多细节。
她还要安顿庶弟庶妹、族人等。
新年在即,守孝期间,也要过年,王姮作为家主,亦是要操劳。
沂州、河东各级衙门的主官,听闻琅琊公主扶灵回乡,纷纷送了拜帖。
还有王姮在沂州、河东的各项生意,诸多管事、掌柜等,得知主子归来,也都前来拜见。
王姮很忙,非常忙。
又是召见新上任的沂州刺史,河东县令,又是巡店、查账……一直到腊月底,王姮才将诸事处理妥当。
王廪安葬在王姮置办的王氏坟茔里,一墓一穴。
没办法,王廪虽然娶了两个妻子,但两个前妻全都改嫁。
姜贵妃这般受宠,百年之后,定会陪葬皇陵。
崔氏呢,与二婚丈夫也算琴瑟和鸣,将来与之合葬。
唯有王廪,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入葬。
他倒是有姬妾,可断没有让姬妾与主君合葬的规矩。
“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左右他最爱的也只有他自己!”
“大不了,我就多给他烧些纸人,让他在九泉之下,不缺人侍奉也就罢了!”
王姮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父亲自己没有妻缘,她也没有亏待了父亲。
王家的诸多是非,随着王廪的棺木入土,也都被掩埋,消逝。
除夕夜,王姮站在主位上,名正言顺的主持祭祖。
她的身后,是六个弟妹,还有其他房头的亲眷。
众王氏族人,看着队列最前面那抹纤细柔美的身影,心情都十分复杂。
区区一介女子,居然成了王家的家主。
许多王家人并不服气。
比如王姮的庶出叔父们,以及隔房的伯父、兄弟等。
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王家郎君,只是因为不是嫡长一脉,就失去了王家的继承权。
可王廪已经死了啊,按照礼法,也当由他们这些旁支、或是庶出继承。
但——
王九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公主!
她还是齐国公未来的夫人。
有尊贵的名号,还有实打实的权利,她还与琅琊王氏关系莫逆。
手中握着王家的族谱,如今还亲自编纂了王氏家规……王九,竟真的坐稳了家主的宝座。
王姮:……呵,真当我稀罕啊!
就这么一个破家,有什么好“当”的!
费心费力更费钱,若不是想要有个娘家(退路),王姮才懒得支应。
不管各人心中都是如何想法,事实就是:王廪逝去,王姮继承。
沂州王氏,开启了新的篇章。
……
主家有丧,整个王氏坞堡,并没有过年的喜庆。
没有披红挂彩,而是全府素白。
没有迎来送往,全家上下都闭门守孝。
没有大鱼大肉,只有精致素菜。
王姮最喜欢清净,守孝的日子,她十分享受。
每日里,抄经文,督促弟妹学习,背诵王氏家训。
闲暇之余,品尝美食,看看话本。
若是心情好了,还会拿起绣绷,绣上几针。
若是落了雪,王姮还可以赏雪、吃火锅。
虽然不够热闹,却能够随心、舒适。
还有京中时不时传来的八卦,打发悠闲的时光。
“阿棉在安乐侯府,日子过得好不热闹!”
王姮斜倚在窗口,身侧就是烧得正旺的熏笼。
她抬眼看看外面的红梅白雪,手里捏着一封信。
这是王棉写来的。
闺蜜虽然分离千里,却往返信件不断。
几乎每个三五日,王姮就能收到嫡长闺的消息。
王棉果然是手握穿越农家剧本的大女主,极品亲戚是标配。
虽然有萧无疾的爱与支持,亦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总有脑残上蹦下跳。
王棉就仿佛在玩儿打地鼠,一榔头敲下去一个,又有新的麻烦冒头。
除了极品亲戚,还有表姐表妹等情敌。
萧无疾可是与楼彧并称的“玉郎”,两人都容貌出众,都是年少俊彦。
唯一不同的就是萧无疾是武将,一身银白盔甲,一柄红缨银枪,胯下白马,好一个少年将军。
大虞朝,新朝初立,圣人亦是马上得天下的战神。
朝堂上,颇有些重武轻文。
所以,少年将军与少年学士,前者更具魅力。
又所以,即便萧无疾出身略有瑕疵,亦有不少京中贵女爱慕于他。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堂堂侯府世子,放着京中无数名媛不选,却娶了个农家女。
虽然王棉与王家联宗,成了沂州王氏女。
虽然王棉是个点石成金的女财神,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虽然王棉是公主伴读,还有郡君的诰封。
可在许多人眼中,她还是配不上萧家玉郎。
哪怕现在王棉已经嫁入萧家,还有些许情敌,明里暗里的找她麻烦。
而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用出身、门第等,阴阳怪气的嘲讽王棉卑贱、粗鄙。
王棉:……随便吧,反正我会打脸!
王棉嫁入侯府后,第一次主持宴集,就祭出了曲水流觞,既复古,又有创新,引得前来赴宴的宾客们,暗自叹服。
“阿棉阿姊,你果然是个妙人儿,总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姜思也来参加侯府的赏梅宴,对上王棉的时候,她十分不吝啬自己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