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务工作结束之后正式开拍,南隐坐在陶知安的身边,看着监视器里原本空空的小巷子里出现一个穿着不合脚雨鞋,雨衣也破掉的小男孩,一瘸一拐的朝着主街走来。
那一瞬间南隐甚至是有一点恍惚的,恍惚自己隔着时空见到了那个曾经只在自己笔下生活过的小男孩。
而这一刻,他鲜活了起来,真正的有了生命。
陶知安的镜头语言是绝佳的,只是单单这一幕就已经触动到南隐,于是南隐清晰的知道她如果当真如最开始打算的那样跟着陶知安学习如何做一个导演的话,如果自己对这份工作也带了一点的天分,那么她的未来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导演,她应该时刻跟在陶知安的身边,看她如何运营镜头的魅力,这对自己绝对是有帮助的。
但南隐没有这样做,她甚至在意识到这些对自己有帮助以后就起身离开了拍摄现场,去到了拍摄之外的地方。
陶知安注意到了她的立场,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倪裳跟了过去。
村东的房子因为已经很少有人居住,有些已经破败不堪 ,临近主街的一家门户院墙都倒了一半,南隐就站在这家门前的一处屋檐下避雨,她看起来很闲适,但倪裳却知道她在这一刻一定想了很多很多。
“这屋檐下能再加一个我吗?”倪裳说:“你站在这里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南隐笑笑:“我好像也没有多胖,非要霸占这么大的地方。”
倪裳笑笑走过来收了伞,和她并肩一起站着,看着眼前的蒙蒙雨雾。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倪裳看似是过来关心南隐的,但最后的最后还是南隐开了口:
“怎么?觉得我的决定不对吗?”
倪裳没看南隐,看着头顶上这片始终阴沉沉的天色:“你已经做了决定了?”
“差不多吧。”南隐说:“所以我没办法在陶老师身边待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导演的料,但有这么一个机会总是想抓住的,可抓住之后呢?”
“你怕更不甘心,所以宁可让自己没这样的机会。”
南隐像是没听懂这句话,没有任何的反应,几秒后却是笑了笑:“其实现在想想,我当初选的专业挺好的,编剧这个行业不用天南海北的跑,只要待在家里就可以,偶尔出去采采风也不用太多的时间,他……”
“南隐。”倪裳打断她的话:“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做了,其实不用跟我说。”
倪裳看着她:“因为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自我说服。”
因为还是不甘心,因为还是想要去做喜欢的事情,所以才会一遍遍用这些来说服自己放弃也是有好处的。
“有吗?”南隐笑了笑:“其实我没有多大的感受,也没觉得这是在牺牲,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得有舍的,我不能要了这个,还想要那个,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让我一个人占了呢?”
“所以你觉得沈灼言比你的梦想重要。”
“是。”南隐说:“如果这两个之间一定要我选择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
“他也可以为你牺牲啊。”倪裳说:“他为什么不放弃他的公司来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
南隐笑着看倪裳:“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这么做?”
这一次倪裳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沈总的确这样做了,是你觉得有压力,对吗?”
“是。”南隐叹出一口气:“一个还没成型的梦想,一个却是万众瞩目的成功,这样的一份压力担在我的肩上,我是真的会觉得喘不过气,所以我还是让自己轻松一点吧。”
“不觉得委屈?”既然聊到了这个,倪裳便将所有的问题都说的很明白:“你要想好,为一个人放弃什么难的不是放弃的那一瞬间,做决定很容易,但难的从来都是漫长岁月里的以后,以后稍微有点不舒心可能就会想起当初如果我做了不同的选择会如何,这样的情绪多起来就难免会有怨怼,怨怼多了就难免会有嫌隙,嫌隙多了,结局未必就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南隐,我不想看到你走到那一步。”
南隐知道,倪裳的这些话说出来并不容易。
每个人当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更愿意听到的是身边人的祝福和认可,像倪裳这样说出未来很可能面对许多坎坷的话其实是很冒险的一件事,很有可能会被对方误解。
但南隐不会,她明白这些话只有很亲近,真的为你考虑,为你好的人才会说出口的,因为别的人没必要这样,更何况,倪裳并不是一个没有情商的人,她只要愿意就可以和任何人相处的都很愉快。
她这样做是真的担心自己,真的怕自己有一个不好的结局。
南隐都明白。
“谢谢你,倪裳。”南隐真心的说:“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灼言除了要求我在他身边这一点,并不会要求我任何其他的事情,甚至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以我为主的,我应该不会有机会觉得不舒心,就算有,他应该也会比我更先发现,不会让我的情绪加大,会很好的哄我,安抚我。”
南隐似是想起了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些甜蜜,以至于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他是真的很好,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倪裳没有不相信南隐的话,但她说的这些似乎也让倪裳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这次会受伤,是因为想要离开。”
“他做的一些事吓到我了。”南隐第一次主动提及那天让她害怕的事情:“我没有反应过来,很想逃,很想自己冷静下来想想着一系列的事情,但我好像让他误会了,误会我是会离开且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才会这样。”
“我应该说清楚的,我应该早点发现他接受不了这一点的,我也应该安抚他的。”南隐说:“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不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