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尽管这个孩子的最终归宿仍是离去，可当真正到了这步，竟是无法抑制的感到酸涩、心痛。
她喉咙滚动，哽咽。
微微侧过头，看到妈妈正趴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眉宇紧皱，睡得不安。
而父亲还在一旁忙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两人。
“爸……”陆湘凝弱声呼唤。
陆丘阳当即放下手中的物件，急步而来，眉眼染上几分欣喜，考虑到熊晓慧还在睡，便压低声音：“你总算醒了，爸爸先给你倒杯水？”
陆湘凝点点头。
为了不扰醒妈妈，她便就着这个姿势含着吸管，小口小口的抿着。
待喉咙干渴感消去不少，她才松口。
“爸，栀栀呢？”
犹记得，当时她意识模糊，是栀栀替她挨了一刀。
陆丘阳给熊晓慧披上一件外套，应道：“她在隔壁病房，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并未告诉她栀栀的真正伤情，这是祁淮舟特意交代的，若是让陆湘凝知晓栀栀为了替她挡刀而伤及子宫，只怕她会接受不了。
现在的两人都禁不起折腾。
陆湘凝半信半疑，始终放心不下。
那一刀直直插入，怎么可能会没事？
想罢，她想起身，却又考虑到母亲，最终忍着没起。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眼角的滢光渐显：“爸，我这个孩子……”
陆丘阳低低叹了口气：“凝凝……”
话说不出口。
陆湘凝也懂，笑着摇摇头，可眼尾的泪却在这时滑落：“反正原本都不打算留他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兴许是他感受到了母亲不想要他，所以自己以这种方式离去，减少了她的愧疚。
“是，是……”陆丘阳看着陆湘凝眼角收不住的泪水，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拭，“好孩子，你刚醒不宜情绪过高，再睡会。”
陆湘凝乖巧的点点头。
可闭上眼仍无法阻止眼泪的滑落。
毕竟这个孩子曾在她肚子里真实存在过，真正失去后，终归是难以保持正常心。
是她对不起他。
剥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仅有一丝微光的病房里，陆湘凝的抽噎声显得空荡，陆丘阳静静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的孩子失去了孩子，即便凝凝口中说着不留，可这段时间还是多少催生出了母性，同为人父母，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只能时不时拿纸巾替她擦拭。
抽颤的动静最终将熊晓慧弄醒了。
她猛的弹起，看到陆湘凝已醒，情绪高昂：“凝凝，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陆湘凝眼睛湿润，看向母亲瞬时就憋不住了，失声哭出来。
熊晓慧心疼坏了，俯下身子半搂着她。
“明明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难过……”
她哭得稀碎，让熊晓慧也忍不住跟着哭，一边哭一边安慰。
陆丘阳站在一旁，不知该先劝谁。
半小时后，陆湘凝逐渐止了哭音。
房里大灯打开，她眯上眼，眼尾和鼻头红彤彤的。
熊晓慧抹干脸上的泪痕，起身去打了些温水来给她擦拭。
整理好后，陆湘凝才被他们扶着坐起。
刚想下床，被熊晓慧拦住：“你现在身体虚弱着，乖乖躺好，哪都不许去。”
陆湘凝面容闪过挣扎：“妈，我很担心栀栀，你们越是阻拦我越是不安，就让我去看看她吧。”
熊晓慧和陆丘阳交换眼神，抵不过她，终是点点头。
她执拗，若执意要拦，只怕会牵动她的气。
可栀栀那，几人都一同说好先隐瞒着，最起码也得等到她恢复身体后再说。
熊晓慧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才肯扶着她前往隔壁病房。
透过小窗口能看到祁淮舟一直守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紧注视着姜颜栀。
熬到现在，小灯照在他脸上，他们都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和堪忧。
陆湘凝原想进去近距离观看，但看到这幅场景，硬是迈不开双腿，便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一阵凉意拂过，熊晓慧才催着她返回病房。
剩下的时间，她睡下了，却睡不安稳，时不时惊醒，一醒，便看到爸爸妈妈在床旁紧紧守着。
像哄小孩子睡觉般哄着她。
**
翌日。
陆湘凝醒来，整理好自己后匆匆行向姜颜栀所在的病房，熊晓慧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再透过小窗口望向里头时，发现姜颜栀已经醒了，祁淮舟正匍卧着身子和她说悄语。
她当即推开门，走进：“栀栀，你感觉怎么样了？”
祁淮舟侧头看来，眼眶红着。
陆湘凝怔在原地，心里感到不对劲，看向姜颜栀，她满脸泪水，哭得悯人：“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说着，她就要掀开被子查看，被熊晓慧拦下：“栀栀现在身体可不能见风，万一着凉了就坏事了。”
“还有你也是，你以为你自己的身体很好吗？硬是乱来。”
陆湘凝管不得，视线聚在姜颜栀脸上：“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怎样？”
姜颜栀抽了一下鼻涕，牵动伤口，不禁吸了口凉气。
真疼啊，可心更疼。
当祁淮舟跟她说她再难怀孕时，她只觉天都要塌了。
她以后都不能再做妈妈了，这对她而言，与夺走她的命无二区别。
她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和心爱的人孕育孩子，带着她遨游世界，每到一个地方，就留下一张诉满幸福的照片。
可现在，这个心愿似乎遥不可及。
祁淮舟俯着身子细细安慰她，心疼的吻去她的泪，牵着她的手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说“对不起”。
可她却哭得更凶了。
直至陆湘凝此刻问她，她都还没能收住情绪。
但为了避免表姐担心多思，她摇了摇头，抽抽噎噎道：“我……没事，就是……伤口……太疼了……”
她每说几字便抽噎一下，腹部也疼痛一次，每疼一次都能让她想到自己以后再难怀孕，心也就每疼一分。
祁淮舟在旁侧用指腹抹去她眼角滑下的泪水。
看着她哭，他也忍不住哄了眼睛，心脏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