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声不断在长长的运石队伍里响起。
同样的采石场,转过一个山头,却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哇……天雷,大兄你听,官爷们又用天雷开山了!”
二十来岁,头上裹着块布巾的汉子,脸色黝黑,手里拿着一个镐头,兴奋的冲着身边的灰衣汉子大叫。
那灰衣汉子听到了,憨憨的笑了一声,“是天雷,你刚来,还觉得新奇,咱们几个都是听惯了的。”
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停,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石块,将石块尽量敲碎。
累,但是不苦。
“听官爷说,北边那一片也放开了迁移的名额,强子,你来之前,咱爹定下来没有,咱们去不去?”
强子听到天雷声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咧嘴笑着,“咱爹说,路上远,现在过去也赶不上春耕了。”
见自家大兄皱起了眉,强子赶忙继续,“不过,阿爹还说,让咱们再干几个月,等秋天这一波粮食收下来,到时候咱们有工钱傍身,还有口粮,就出发往北走。”
闻言,灰衣汉子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几年前,九原郡那边开荒,他爹犹犹豫豫没去,如今后悔的不行。
听说,去的那一批,每家都起了大屋,家家户户十几亩的好田,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这一次,北地又要开荒,他们可不能再落后了。
早点去,多开几亩地,家里的兄弟们也好找媳妇。
想到这里,他的手上更加用力,“强子别傻乐了,好好干活,这可都是给北边建城的料子,马虎不得。”
“哎,我不偷懒,大兄净乱说。”强子敲着镐头,并不恼怒,“多弄些,北边城也能早点建好,等咱们过去了,就去那城里逛逛!”
“哦吼,又响了,今天都放了两颗天雷!”
欢呼声响起,兄弟俩的动作不禁加快了几分。
他们这些劳工,都是按件计分,干的多,拿的工钱就多,好多贫苦人家出身的劳工,都是上赶着抢活干。
还是官爷们逮到了几个连夜做活的之后,狠狠的责骂了一顿。
说要是累死了,工钱没收,才没有人晚上干活了。
今天多放了两颗天雷,石料多,做活的时间就会延后,好多人都盼着呢……
“这块给我,你再去搬点来!”灰衣汉子催促道。
强子立马放下手里的镐头,转身就往运石的那边跑。
到的时候,果然就看到,运石处的前方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不敢拖延,赶忙跟了过去。
两颗天雷的石料,分摊下来,每人可分不到多少,来得晚的可就分不到了。
采石场里热火朝天,采石场外的街道上却安静异常。
无他,乡试开始了。
清俊才华众所欲,少年声价重南金。
刚刚经历过童生试的考生们,身上多了几分从容,负责科考的官员们,更是轻松了许多。
只能说,有过经验了,就是不一样。
“你说啥?墨撒了?没事,再换一份,早就备好了。”
“有风?不怕,多放几个镇纸……”
不用忙碌的县令们,更是潇洒。
终于可以看着别人忙了,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
更爽了,怎么办?
哈哈哈~~~
当然,这一次,爱看热闹的苏瑾月,照样没有缺席,再次躲到了角落里,欣赏着考生们紧张的做题氛围。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后跟了一个小跟屁虫。
“师父,弟子觉得自己也能去考。”
苏瑾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小萝卜头,“下次一定。”
许莫负嘟了嘟嘴。
阿父也跟她说让她下一次。
她只是长得矮,不是小,她已经六岁了,完全可以参加科考。
小姑娘闷闷的,都怪师弟,自己不考,还拦着自己,不让她偷偷报名。
许莫负不开心的在心里想着,三天都不能告密的师弟说话了。
五天后,从大秦学宫里讲学归来的徐福,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大师姐的单方面绝交。
“小莫负,吃不吃甜点?薪东方的博士们研制的新样式。”
许莫负抿嘴不语,只狠狠的点了点头。
甜点到手,她才重新换上笑容看向徐福。
师弟都给她送礼认错了,她就原谅师弟吧~
“好吃。”
徐福揉揉手边的小脑袋,笑呵呵的:“喜欢下次再给你带,乖,叫声师兄听听……”
许莫负扭头就走。
她不。
阿父说过,她是大师姐,不能被人忽悠了。
她要做老大。
“唉……”徐福看着许莫负的背影,故意大声的叹息,“枉费我对她这么好啊,一声师兄都不叫……”
许莫负抬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啪嗒啪嗒的迈着小短腿跑了起来。
她就不,坏师弟……
“莫负,好徒儿,来师父这里……”苏瑾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许莫负赶忙放下双手,扬声回应,“师父,莫负来啦~~~”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硕果缀满枝头。
就在农户们在田间忙碌的收割着庄稼的时候,遥远的咸阳城里,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殿试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庄严肃穆的朝议殿里,落针可闻。
嬴政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的扫视着下方的考生。
他特意选在了这座朝议殿作为殿试的考场。
望着考生们或兴奋,或紧张,或者胆怯的不同面容,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的眼底都有着或明或暗的欲望。
对,他就是要让这群人,亲亲切切的感受到,站在大秦的权力中心是何种感觉。
坐在三公九卿参加朝议时的工位上,是何种视角。
他就是要勾起这群人的野心。
争吧,抢吧!
把所有的老牌世家拉下马,为朝堂注入新鲜的血液。
“殿试开始——”
“考生作答——”
高昂的传唱声回荡在大殿内外,考生们奋笔疾书,将自己的学识和见解尽情地挥洒在试卷上。
试卷洁白如雪。
笔墨丝滑流畅。
这就是朝中大员们决断政务的工具吗?
多少人的生死是由这支笔划定的?
考生们紧张的手心冒汗,怕污了卷面,赶忙擦干。
只“入过朝议殿,坐过朝议桌”这一件事,就够他们这群考生炫耀一辈子了,怎么能让他们不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