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啊?”
“不疼!”赵北秋立起身子:“卑职谢过公主,先告退了!”
“等等!”绮娜声气带了些恼,只觉得赵北秋见她如见恶鬼似的,顿了顿气,问道:“怎么说,当初也是你跟着那呆美人儿,一路护着我回到王庭,你又因我被狼袭咬,本公主心里是记得的!当你是朋友......”
犹豫了片刻补问:“你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朋友?”赵北秋心里反问,他从来不敢当公主是朋友,当初护送途中,他心底可是嫌极了公主蛮横。
可偏偏这蛮横的公主,能冒寒解衣救下长恭,在他面前展颜笑过,也放声哭过,他的心底也是盼她能安好!
此刻听公主亲口说出朋友二字,犹豫了许久,抬眼瞧了绮娜眼中期待,低声说了句:“公主......心底善良,北秋心底敬公主!”
“是不是朋友?这几个字有这么难?你要说出这么长一句?”
面对公主追问,赵北秋微微点了点头。
“真当我是朋友?”
本来跟着公主相处,就令他心虚紧张,再被补问,赵北秋又沉默了。
“啧,中原人真是不好说话,磨磨唧唧,虚虚实实,堂堂男儿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我......殿下留着北秋,就是问我们是不是朋友?我不过是个小小侍卫,与公主做朋友,实在是高攀!”
“你......刚才不点头了吗?”
“公主看错了!”
赵北秋起身拱手,只管转身想要逃离,只听身后哽咽碎得刺耳。
“如今我嫁的丈夫死了,我叔叔一直逼着我再嫁他儿子,可我不想再困在这里了!
“没想到,我在这里唯一当朋友的人,却不拿我当朋友!”
赵北秋听明白了,原来公主强留着他,是存着逃出相府的心思。
昔日绮娜软磨硬泡要他带着逛上元,他尚能硬着心肠一口回绝,可如今他竟被身后这啜泣声,绕的心乱,累得胸闷。
“大将军会许公主自由出入的!殿下只管跟他明言!”
想到当初高澄能爽快带着自己去逛上元,兴许真如赵北秋所言,只需向那人开个口,这出入自由了,又何须忧心出逃计划?
绮娜立刻收了泣声:“知道了!”
说完反倒先了赵北秋一步,出了射堂,望公主背影,赵北秋深深吐了一口气。
军机堂中,破六韩常手指着重重点在太谷道上:
“末将自镇河阳以来,频出虎牢。
这太谷两道处北荆以北,洛州以南,乃要害之地,末将颇为知悉。
如今王思政占了颍川,这太谷南口去荆州路途百余里,经过赤工坂,是贼人往来东西的要道,中间空旷隔绝长达一百五十里,贼人运送粮草,唯经此道。”
众人顺眼望去,继续听他言说:“末将以为,若在此地选出形胜之处,修筑城堡营垒,安置兵马,截断贼人往返通道,使其不能援兵运粮,这颍川之地便是瓮中之鳖!”
高澄大喜:“果然还得亲临阵地,保年将军不说,我当真想不出这主意!真是解了我心中急忧!若日后收回颍川,你当记一大功!”
“保年将军,这咽喉要道上哪些属形胜之地?这城戍又该落在何处?”
破六韩常在宜阳周围点了三处,高澄瞥了一眼陈元康,落在三处详细看了一遍。
“扼住洛水河谷阻水路,中条山出道阻陆路,三处环宜阳,就可形成阻截之势!”
“善!”
“明月,你父亲虽受肆州刺史,但尚未领军归来。这修筑城防之事至关重要,就你亲自前往河阳传信,务必向他详细禀明。今夜暂且留下,再论一番筑城细要!”
“大将军......”斛律光望过高澄,顿了良久才应了声:“诺!”
高澄察觉出他语中惊愕,本就早有打算遣斛律光赴前线阵地。如今虽只是修筑城防,并非临敌作战,但总该是走出第一步的时候!
“大司马先后驻守河阳多次,对宜阳之地也是熟悉,城戍防务本是不用担心,无非墙固,粮草......”
“大将军,公主求见!”外界的传话打断了屋内商议
“公主?哪个公主?”
“蠕蠕公主!”
高澄心底纳闷,好端端的这柔然公主找自己作何?可不好晾着,遂说道:“先领公主到侧堂!”
“元康,这些细务你且与保年将军详加商议,细细作录,我去去便回!”
“诺!”
高澄跨过门槛,空旷室内,烛火摇曳生动,映着绮娜一脸明媚,全然不像是丧了夫君的新寡,心中淡淡生了嫌恶。
“公主殿下这么晚,特来前府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特来向大将军讨个方便,求道手令,许我自由出入相府。”
高澄一时哭笑不得,他正为军国之事劳心,她却来此计较这些微末小事。
但他本就不像父亲那边在意这柔然公主的进出之事,随即许诺:
“明日就遣舍乐将手令送去。若无他事,公主请自便。”
绮娜眸喜,没想过高澄如此痛快:“谢了大将军!”说罢也就领着木韩晔出了房间。
高澄并无疑心,刚回到军机堂,还未坐定,又听侍卫来报秃突佳求见,不由得眉头一蹙。
心底纳闷:今日撞了什么邪,两位柔然贵人接连来访,还专程跑前府寻人,似乎等到明日都没耐心。
不由感叹:“今日倒是奇了!”
陈元康垂头一笑,这一笑虽轻,但叫高澄瞧在眼里:“元康你笑什么?”
斛律光与破六韩常一个敕勒人,一个匈奴人,蠕蠕公主来时倒没有想法,只是秃突佳又来,也都大致猜到缘由,不免跟着一起抿嘴发笑。
高澄蹙了蹙眉:“你们两个怎么......”话到唇边突然醒悟,立刻回道:“就说本将军军务在身,不见!”
“大将军倒比高王架子大!既有要务,秃突佳就守在门口等大将军便是!”
似曾相识的一幕此刻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高澄也无了心思论事。
“大将军,柔然使者终究是国宾,不妨先见一见。”陈元康劝说起来。
破六韩常也连忙附和:“是啊,大将军,柔然使者怠慢不得,军务虽重,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大将军也不必处处操心......”
高澄瞪大了眼睛,屋内的人竟一个个背刺自己,倔强了一句:“我想操心!他爱等等着吧!”